戴芳出手是闊綽的，看那些個老太太幽怨的眼神就知道了，被人斷了財路就是這種眼神。

　　給的紅包不大確實又不小，一個一百塊，難怪別人叫戴芳是富婆。農村孩子哪有發紅包就給100的，婚禮現場能拿個6塊6就算是有福氣了。

　　房間的東西基本沒用，出來秋鳴的衣服，其他的都被戴芳收拾放到了隔壁房間裡。到了家裡，城裡的毛病說改就改了，出門一個大花襖就亮眼，東北味的。南方農村還沒有穿這種衣服的習慣，洋女人一下變成了農家土妹比較新鮮，村裡老人都和戴芳說話比較熟絡，顧秋鳴警告了幾次，並沒有什麽用，說是自己在家鄉的時候和老人家都比較熟絡。

　　事實也是如此，戴芳兩三天就和村裡信息網絡們打成一片，以前上街狗不理，現在出門張嘴就是:

　　“秋鳴媳婦去哪啊！”

　　顧秋鳴覺得自己陰影面積很大，樣子像極了戴芳。

　　“帶爸爸去醫院看看！”戴芳笑嘻嘻說著，顧秋鳴低著頭不願意打招呼。這群老太太實在恐怖，村裡那條狗懷了是誰家狗播種的都一清二楚，顧秋鳴實在是對於這群人沒有什麽抵抗能力，尷尬的笑笑算是禮貌。

　　顧長青也挺尷尬，兒子和未來媳婦一回來，第二天就帶著去醫院，前面還說話不入耳來著，這下算是丟人丟大了。熱情的虛假就說的是這父子兩了，陳楚楚倒是也熱情，秋鳴可是好好的長了一下臉，無非是戴芳昨天出手就給了一套首飾，聽說好幾萬了。

　　這事已經夠她顯擺很久了。

　　“情況大致就是這樣，可以考慮化療，這幾個月惡化有些嚴重，病人臉色都沒有血色，一看就是太焦慮了。已經開始轉移，不然可以考慮其他的方案……”

　　這次沒有避開顧長青，昨天回家顧長青就攤牌了，秋鳴也難隱瞞下去，本來就考慮是隱瞞一下，自己父親不會那麽焦慮，結果反而弄巧成拙了。

　　“醫生，我還沒看到我兒子結婚，你要想想辦法啊！”

　　一向穩沉的顧長青一下就情緒失控了，誰說死亡來臨就可以坦然的，天天喊著活著無意義的人，死亡來的時候尚且慌亂，何況是奮鬥了一輩子的顧長青。

　　撲騰一下就跪坐在地上，一手拽著醫生的褲腿。體型微胖，虧的是男醫生自帶皮帶，不然這一撲下場淒慘。

　　醫生眉色凝重，臉龐倒是冷了起來。

　　“你沒好好吃藥吧！”

　　顧長青手一抖，表情凝住了。說實話，顧長青不太相信西醫，一陣子到處去找農村的土醫生各種找偏方，錢花了多少，陳楚楚都不知道。

　　“你炎症又老火了知道不，那些藥是能亂吃的！你聽那些土醫生的話亂吃藥。本來消除炎症，吃點止痛藥，慢慢緩和下來，都好得多，現在被你吃那些藥刺激了，都轉移了，要化療！要你命的曉得不！”

　　截然不同的嚴厲讓這一家人都沉寂下去，顧長青撒開手。土醫生他確實找了，人說他這不是癌症，一兩個月的藥就好，結果顧秋鳴出去幾個月換了不少土醫生。結果都是熬不住的時候才想起去吃正規醫院的西藥。

　　顧秋鳴分不清自己是心寒還是死了心。自己明明帶著父親到醫院開藥檢查了，突然間就成了這個樣子。沉重的雙腿動彈不得，車上沒有言語。

　　屋子裡父子兩沒有語言，晚飯也只有戴芳和陳楚楚吃，狗都不敢叫喚了。一直到夜晚，顧秋鳴都沒說話，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一點不相信醫院。

　　“我爸沒救了……沒救了……”

　　眼神裡的光不見了，戴芳自己發現的。自己面前的人像是提線木偶一樣，可怖又想靠近……

　　何平這幾天體會到了所謂自由，其實就是有權在握的自由，顧秋鳴和戴芳當了甩手掌櫃，他也比較高興。兩家店都是他說的算，雖然比產線管理的人少了太多，但是這種感覺讓他很是自信，就是倉庫那邊的兩人不會太搭理他，都是按部就班的做事，其實倉庫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可管的，畢竟戴芳已經安排好了，他去管也不能對接到供貨商，這一點讓他多少有些怨念。

　　店裡倒是平靜，卸貨需要他確認和倉庫對接一下外，其他的活動都是自己安排，固定的活動自然是有的，他就需要看著不會出亂子而已了。

　　婁苟羅體也有比較好的服從性，何平店長沒有那麽多事，比起在工廠裡面，這裡的自由度高了很多，就是巨大的榴蓮扎手。每天都需要搬運很多，嗜臭的習慣理解不來，每次開榴蓮他都躲得遠遠的。店裡的活動他最積極了，主動介紹東西。榴蓮這種東西自然會有嗜臭的人去自己處理。

　　“你和顧老板怎麽認識的?”

　　這段時間何平對婁苟羅體的觀察也差不多了，就是一個單純的人，年紀也小，人也靈光就難得了。

　　“在上海認識的，在一起住過吧，其實我也和他不是太熟。”

　　何平自己在心裡掂量了一下，發現自己對顧老板也不是很熟，一圈人自己都認識，可是都不是什麽知根知底的人。除開自己加盟拿了一個店長位置外，其他人似乎都在一些看起來不怎麽起眼卻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位置上……

　　“看不懂！好好乾！你不是借了錢過來的，要走也要好好和他說一下，應該不會為難你……”

　　天已經從麻沙眼的樣子變成了全黑，顧秋鳴沒什麽動靜。不知道想什麽，戴芳坐在邊上，一句話也沒說。一般情況該去守著老人才對，兩人都沒動靜，樓下收拾洗刷的聲音早就結束了。

　　聽見喊了一聲，踢踏踢踏的腳步以後，屋子裡就更加安靜了，狗眼耀著燈光，像是黑夜裡的鬼。

　　戴芳輕輕靠上去:

　　“秋鳴，我們結婚吧。”

　　“恩～”

　　回應有些不經意，該是本能反應。

　　“我說撐著爸還沒走，我們結婚吧，再晚就看不到了……”

　　顧秋鳴的手這才有了動靜。

　　“啊～”沙啞的聲音有些失控，而低沉。

　　“我說我們結婚吧！爸爸不就是想看著你結婚嘛，我們結婚吧！”

　　顧長青在樓下聽著動靜，他沒睡，眼裡有東西打轉，今天醫院的錢是兒媳婦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