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芳的樣子完全超出了顧秋鳴的預想，人再怎麽衣鮮亮麗，狼狽起來其實都是一個樣。

　　他很想湊上去聽戴芳在說什麽，因為吃完東西的戴芳正在說話，可是他聽不清，不知道是驚嚇還是驚恐的後遺症，讓他對身邊的一切都有了麻木的感覺，沒有開燈，窗戶外面的燈光偷摸進來，讓他覺得光線正好，要是有一個跳樓的人落下來那就更加的應景了。

　　回想起初見戴芳的點滴，顧秋鳴發現戴芳這個人卻實是和常人不太一樣的。以前是覺得脫俗於萬物，仿佛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和戴芳格格不入，現在把一切聯系起來，那就都清楚了。

　　偉人們就像黑夜裡的明燈，如此的與眾不同鶴立雞群，不論是什麽領域。這麽想著顧秋鳴慘笑一聲，形同夜貓子:

　　“這個世界一開始就是瘋子統治的，一群瘋子，統領一大片傻子！”

　　聲音是否傳出去了，他不想知道，這句話在他的腦海轉了又轉，歷史上那些想不明白的，一旦套入瘋子這個抽象而具體的概念以後，他發現沒有什麽解釋不通的了。

　　胡亂跑馬能算一個天分的話，顧秋鳴的天分有些高。天邊白魚露出肚皮的時候，顧秋鳴還在構建自己那個瘋子和傻子的世界。

　　有一種病叫做被迫害妄想症，意思是說，這個人走在那都會有一種隨時會被人迫害的緊張感，情不自禁的想要自保。

　　可笑的是，大家都在笑話。沒有人會考慮別人為什麽會患上這麽可笑的社會集群病來，所以啊！害怕他們才是正常的，不害怕的反而是不正常了。

　　大致是這樣的感覺了，顧秋鳴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了一夜，瘋子哲學的好處就是讓他覺得自己一晚上都很精神。甚至天明了，也沒有一絲困倦的情緒在。

　　腿挪動不了步子，堪輿的下蹲都做不到，只能往後一仰，直接倒在了沙發上面，出落的水聲是沒有的，只有嘭的一聲。

　　站久了觸碰到柔軟，必然會感覺到舒適。被古代的淫棍們，生生的弄成了什麽愛江山更愛美人的段子出來。其實不過是站久了，想要找個柔軟靠一下而已。

　　身體疲憊是想睡覺的，可是自己的大腦控制不住的在胡亂跑馬，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一個疲憊，一個精力旺盛，這就是大腦和身體之間的衝突了。

　　再醒來的時候，窗外依舊，不過明顯感覺自己是睡著了的，只是風景在騙自己而已。手機掏出來，已經沒有電了，沒見戴芳的影子。

　　四處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照片也不見了，窗外的一片雲逐漸的遮蔽天邊的光彩，本該有類似彩霞一般的存在，可是這般，確實是看不見了。

　　就像那句不知道那首歌的歌詞:

　　“烏雲遮蔽了天空……”

　　丟了魂的人，沒有方向感，失去光明的眼睛，是沒有道路這一說法的。

　　鴨子路，顧秋鳴走一遭也沒有什麽不對，就是耽誤了路。現在不知道自己摔在什麽地方去了，漆黑的房間裡沒有安靜的人。燈是一下亮的晃得人眼睛疼，咚咚咚咚的聲音傳過來，有人從眼前跑過去了。

　　開門聲，開燈的聲，燈光一下就照射了過來。眯了一下眼睛，顧秋鳴才適應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是跌倒在廁所門前了，腳指頭隱隱作痛。

　　廁所燈亮著，旁邊就是臥室，看樣子是戴芳起來了。還沒來得及起來，戴芳就已經出來了。昨天的衣服已經換過了:

　　“怎麽了?”

　　戴芳穿著睡衣蹲在顧秋鳴的面前，

似乎是不記得昨天的事情一般，語氣平穩的道。　　顧秋鳴仰頭只能看到睡衣遮眼，沒來得及回話就被戴芳扶了起來。

　　情緒平穩的不像話，臉上都看不出表情來。

　　“店裡都還好吧，我找不到藥了，去你家的時候就沒帶過去，還是我太小心眼了。”

　　戴芳說著，沒有明顯情緒的聲音，並不影響話語裡給人帶來的波瀾。

　　呷呷嘴還是沒有聲音發出來。

　　“來！喝水！你大可不必這樣子，有些事情我比你更難接受結果。不是你不想我不想，事情就不會出現。”

　　停了一下，看顧秋鳴似乎有些緩過來了:

　　“聰明人裝自己是笨蛋不可笑，笨蛋假裝自己聰明才可笑，但是可笑的不是人，而是環境本體，什麽樣的環境才會逼著笨蛋去裝聰明以圖活下去?可是你不太明白，有的時候是因為聰明才會變傻的，思考太多，焦慮的就越多，最後就很容易自己把自己弄得病了，真是可憐了！真羨慕那些沒心沒肺的人。”

　　“我……我以為……”

　　“你也不要以為了，抑鬱這種高級病，想得太多會患上，因為想的多了，最後卻是想不透， 太笨的人一開始就想不透，也會患上。”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差不多吧，其實想的通想不通也不是那麽重要。心態才是重要的，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昨天的樣子，你就努力點，讓我能夠沒心沒肺的活著，我很好養的。”

　　最後半句話裡含著溫柔貼在顧秋鳴耳邊說出來的，顧秋鳴心裡其實有些反感，可是他不清楚這一份反感是怎麽來的。

　　感受著耳語，伸手環住了戴芳，戴芳似乎從筷子一樣的腰肢，變成了細細的彈簧一般，一下就癱軟了下來。

　　“我什麽都沒知道，你也不說。”

　　“對不起，我以為我能控制得住的，你老家人太多了。我還是不太喜歡在人群裡面掙扎。她們就像一面又一面的哈哈鏡，讓我覺得扭曲，難受。總是在扭曲裡面，打聽別人的秘密……”

　　似乎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說起人群，不過還挺貼切，自己村裡那群以個體為單位的村級人形基站，有什麽能逃得過，她們的眼睛和嘴?

　　就算是和她們打交道幾十年的男人尚且不是對手，何況是自己和戴芳，面對一個，就相當於面對一群人了。

　　“那群老太太確實不太好對付，不回去了，我也不想回去。我們這幾天就搬家，換個大點的房子，我給你做飯……”

　　這對人確實有些個奇怪，別人是因為感情破裂，才會情緒不穩定，才會患得患失的變成自己想不到的樣子。他兩倒是好了，因為患得患失的各種，才會走的更近倒是顯得奇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