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早晨沒有課,綰綰還是起床了。
經過陳逾的提醒,她已經看過了群裡的消息,然後去挽留過卡比獸,無果。
她的心情跌落到谷底,睡意全無。
“當個會長怎麽這麽難啊!”
她平日裡睡覺都是用一件淺棕色的特別柔軟的T恤作為睡衣,穿著有些寬松的睡褲,一臉懵逼地坐在椅子上。纖細的手指插在長而柔順的發絲中撓動幾下。她剛起床,還沒有梳頭,長發並不聽話,有幾根倔強地試圖翹到天上去,最終還是軟趴趴地彎曲、垂了下來。
綰綰捂著臉,慢慢回想了一下。
老會長把公會從60級一路帶過來,一直到SW最後分家之前似乎一直都挺和睦的。老會長在團的時間足夠久,威望足夠高,即使有時候委屈了誰,後面也會推心置腹地跟人把事情聊開。
可為什麽輪到自己做會長,一切就變得這麽艱難呢?她心裡又委屈又心酸,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適合做這個會長來。
可空城已經在私聊她了:拉個小群吧,大家都在老會長的群的確不合適,我們自己建個公會群。
她不得不忍住心中苦澀,先忙正事。
是綰綰吖:好。
綰綰拉了個群,改名叫漫步雲端公會群,又把目前在公會裡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拉了進來。她有些不自信,又去問陳逾和洛夕:你們不會走的吧!
很快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洛夕的微信是小尾巴特意用語音回復的,說他們兩口子一定會支持綰綰的。
她無端苦笑了一下,想著其實應該去問小尾巴,這樣會好一點,不應該直接找洛夕。
但得到了肯定的回復,她心裡倒是稍稍安定一些。
陳逾私聊問道:那個老八是老會長嘛?
是綰綰吖:啊?不是。老八是老八,老會長是老會長。
陳逾:?
他一直以為老八就是他們口中的老會長,一時間有些糊塗,便好奇問了幾句。
綰綰無精打采,懶得打字,乾脆發了條語音過去解釋道,老會長的大號叫你瀟灑哥,是個戰士T,老八叫Eihgt,是個奶德,是指揮。
這個早晨太令人沮喪了,她有點不知所措。
正好陳逾在,想到他是老玩家,跟公會裡的人也沒什麽厲害關系,說不定能出出主意,她就給他講了一下漫步雲端的故事。
老會長是從MC時代開始建立的公會,BWL時期公會活動逐漸開始開得起來。綰綰自己來到這個公會來的比較晚,已經是TAQ末期了。當時是夜雪在BWL野團遇到了沒有公會的萌新綰綰,加她進的公會——那時候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女的。那個時候公會40人團已經是人滿為患了,作為一個萌新小德,還是老會長玩牧師的媳婦一點點教會了自己如何加血。
印象裡老會長從來沒跟人紅過臉,講話總是慢條斯理的,出手很闊綽,性格也很好,對隊員也十分寬容。
老會長是長沙人,帶團很有幽默感,媳婦是東北的,也特別會捧哏,很多人打趣說在公會打團是聽相聲。
那個時候的團隊氛圍是特別棒的,幾乎每天公會群都能聊上千條的微信記錄,大部分人之間彼此關系都非常好。即使偶有誤會,老會長也很會調解,現在回想起來,60年代的時候進會但凡說過話聊過天的人好像沒幾個退會的。
後來到了TBC算是大洗牌,AFK了很多人,不過P1階段的團隊活動還挺順利的。
等到P2開放了,副本難度突然增加,漫步雲端當時也是打的磕磕絆絆,但當時團隊氛圍還是很棒的,也沒人說要走。可是老會長覺得自己的帶團能力拖了後腿,就精挑細選招募了一個指揮,叫老八,也就是Eight這個奶德,把團隊的指揮權放給了個老八和他的親友們。
老八的遊戲水平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比較嚴格,跟老會長的帶團風格截然不同。
老八第三個CD加入進來,第四個CD開始接手指揮,第五個CD帶團打掉了王子和瓦斯琪,團隊終於穩定下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老八在開荒瓦斯琪戰鬥中一邊指揮一邊打出斷層的治療量。綰綰對他的遊戲水平是絕對認可的。這個團隊經歷過T5本的磕磕絆絆,到P2.5版本的時候基本磨合成型。從那時候起老八開始帶著團隊堆資源輪流衝分以及為T6本挑選隊友。
他來了以後團隊明顯強了很多,在P2.5末期的時候每周兩車雙本全通能打進兩小時,全團一大半紫橙分數。
陳逾當時還不在這個服,當時這個號只是隨手練起來的小號賊,長期求職未果以後才心灰意冷,撿起這個號刷聲望刷DK馬之類的做個休閑玩家。
後來到了T6本,漫步雲端是全服第四個全通T6本的,迅速成長為村服速推前列的公會,BT中後期正常每個boss等嗜血平推也就一小時四十多分鍾就打完了,最快打到一小時十幾分。但團隊對競速並無興趣,老八也是如此,就帶團開始打衝分團,每周堆各種資源給大家刷榜,幾乎每個隊都吃過雙嗜血甚至三嗜血,服務器裡的高分路人、各種增強薩、元素薩有好些來考核過。也有一些理念不合離開的。
公會鼎盛時期每個人進團都是“服務器全明星第XX”,連抱抱你都是服務器全明星分數前十的法師,而且在老八的指點下是服務器最早用法穿裝備衝F4榜單的人,在某一時間段登頂過,領先第二的一大截。
陳逾想到了這法師在SW的撇腳表現,對此表示實在是難以想象。
那個時候的團隊氛圍其實也不錯。
洛夕、夜雪、漣漪這些人最早在T5本隻認老會長,是根本不服氣老八的,但從BT開始逐漸對老八心服口服。那時候老八負責戰術和指揮,而老會長和媳婦負責後勤、組織陣容,協調排班,大家各司其職,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團隊變成了雙狂暴雙增強一懲戒一盜賊一武器,相對傾向近戰的配置。在綰綰看來,老八對近戰和獵人的青睞其實是多一些的。
後來開荒SW,老八和老會長等人在陣容分配上就逐漸有了分歧,老八想跟老會長一起掏錢衝幾個台服帳號,然後建號給大家輪流去PTR體驗一下。
但老會長和洛夕持反對意見,綰綰並不知道爭吵的具體原委,大概就是老會長覺得去測試服練肯定組不齊人,然後一部分人打過一部分人沒打過,很容易讓團隊心態失衡,如果沒法組織到一起都去測試服練,那還不如大家一起好好做功課一起開荒。
最終老八帶著卡繆這些自己的親友在測試服跟著范克瑞斯的一個公會打掉前四,嘗試穆魯,並且對公會能否全通持一個比較悲觀的態度。從那時候起他希望把一部分比較菜的和不太聽自己話的人踢出團,跟老會長等人的分歧就越來越多了。
在綰綰看來,兩撥人不是打了SW心態爆炸才分道揚鑣的,是在太陽井開打之前就已經貌合神離了。
綰綰是奶德,位置跟老八完全重合,所以兩車大號團合二為一的時候壓根沒有進本的機會,但她每天開荒都會去替補,也就每天都聽得到,眾人是如何在一次次的滅團一次次的爭吵中,把對彼此的容忍和耐心消磨殆盡。
老八認為老會長這邊有些人是對他有意見,故意演他,最終帶著自己的班底轉服走人,在范克瑞斯另起爐灶。而老會長本來就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孩子都馬上要上高中了,在太陽井的開荒中感覺精疲力盡,而且他從60級帶過來的班底有些人的表現也的確一言難盡,叫他十分失望。所以老會長瀟灑哥心灰意冷地選擇了AFK。
還記得她找到老會長,希望承擔起會長責任,老會長同意了,但還是說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
“你還太小,不知道人心險惡。其實魔獸也是個小社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你以前總是說喜歡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其實很多時候你看到的開開心心都是以一部分人不開心為代價實現的。當會長其實很難的,真的很難的。”
那時她還無法理解,甚至無法想象,老會長口中的難到底是難在哪。
所以她還是接過了會長的職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老八帶著一批人走了,會長AFK以後跟他玩得好的那批人也有不少AFK的,原來人滿為患的公會突然人丁凋零。
為了湊齊人開荒,她甚至跑到野團去故意開麥賣萌,就是為了能拉攏一部分人來一起打本。 她知道這是飲鴆止渴,可為了快速招一批人,孤苦伶仃的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綰綰當時就覺得很難了,可怎麽也沒想到,活動開展起來以後比招人的時候更難。
而真到了開荒階段,團隊又不能一直圍著她轉,所以她又很少開麥說話,把指揮和決斷的權力交給空城,並且堅定地支持他。她很早就知道空城是玩的不錯的牧師,在指揮一道上也是純新人,但這已經是她能找到願意為這個團隊去付出的最佳人選了。
至於陳逾。
其實綰綰從一開始就覺得陳逾玩的很好。
第一次打祖阿曼的時候,她就發現這個賊基本不怎麽掉血,其他人都在噴血,有的人打個祖阿曼你三五秒不看他的血他就會死,而陳逾這個賊基本都不會掉到半血。也正是因此,她才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他,把他招募到公會來。
後來一起打團,陳逾自身的表現和對戰術的理解並不是讓她和空城進一步信任的關鍵,關鍵是他在滅團時對滅團原因、減員原因快速的分析,在思維方式上就跟旁人明顯不一樣。
她也是從那時起才明白WCL不只是一個看分的網站,在其他選項卡裡還有那麽多有用的東西。
那一瞬間,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可陳逾這樣的人,已經選擇了成為閑雲野鶴一般的休閑玩家,又為什麽會想留在公會,頂著早期指揮的白眼,跟這樣一個前途未卜的公會一起坐牢的呢?綰綰一時衝動,直接問道:陳逾,你是出於什麽原因,選擇留在這個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