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說,但基本的道理耿成還是懂的。
郭太守能提前給他拔付三五月的糧草,並派精兵護送,對他已是仁至義盡。若再瞪鼻子上臉,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耿成準備帶郭景下山,耿堅又來尋他,說是俘虜中有兩個官吏。
看著耿堅遞來的綬囊和官印,耿成暗暗稱奇。
感覺這張大張賢就像兩隻哆啦A夢,什麽東西都藏。先是潰卒,後是鐵料,這次又成了官?
耿成把玩著官印,讓耿堅將人帶上來。
官印銅製,也就比大拇指肚稍大些,上書四個繆篆:平邑兵曹。
兵曹就是兵曹掾,秩百石,掌戰時征兵及調運,類似後世的縣武裝部長。
綬囊與綬帶也是黑中稍帶點紅,這種顏色在漢代有特定的名稱,叫“青紺”,為百石官員之綬。
兩相印證,說明要求見他的官員為百石吏,還是平邑縣兵曹。
不多時,人就被帶了過來。前者三十多歲,留著長須,眼神很是明亮。能看的出,他雖然很虛弱,但依舊努力的保持的風儀,想來出身不凡。
後者年歲要小一些,頂多二十出頭,個頭不高,長相只是一般,臉還有些黑。但生的膀大腰圓,虎口處盡是老繭,看來是個常年練武的。
二人穿的破破爛爛,已辯不出是何布料,頭髮胡須也亂的像氈片一樣,攪成一團。但看到被兵卒簇擁的耿成,二人依舊不忘捋平亂發,整理衣衫,禮也是行的一絲不苟。
“雍奴田章(范陽高順)謝過郎君大恩!”
“二位多禮……”
剛回了四個字,笑容就像是凍在了臉上。耿成直愣愣的盯著身形粗壯,相貌平平的年輕人,兩隻眼睛裡冒著精光。
“你叫什麽?”
還以為自己的聲音太小,被田章的聲音給蓋住了,高順又做了個揖:“某范陽高順!”
“你字是什麽?”
“德正!”
哈哈……哈哈哈……
耿成差一點就笑出聲了。
可能會有同名同姓之人,但不會連表字都一字不差……這絕對就是史書中記載的呂布麾下第一猛將,高順!
史載高順不擅言辭,但清白有嚴名,所統率之騎部軍紀嚴整,且勇猛非凡。
每一逢戰,高順必身先士卒,麾下雖然還不過千,但大小百余戰未逢一敗,被稱為陷陣營,是名符其實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為呂布立下汗馬功勞。
高順對呂布更是忠心耿耿,屢遭其打罵卻從無怨言,最後呂布帳下八徤將相繼反叛,唯獨高順跟隨在呂布身邊。最後連呂布都降了,他卻寧死不降,與呂布、陳宮一道被曹操斬首於下邳……
這樣又忠又勇的猛將,誰不喜歡?
哈哈,真是揀到寶了,想不到在這荒山野嶺,還能遇到史書上有名的英雄人物?
耿成努力的平複著心中欣喜,又溫聲問道:“二位可是平邑縣吏?”
“正是!”
“某乃平邑兵曹掾,德正則為我門下左史。一月前,賊人攻至平邑,縣長棄城而逃,我二人被張大、張賢兄弟裹挾,流落至此……賊人欲脅迫我二人為頭目,我與德正寧死不從,故而被囚……”
田單不卑主亢,朗朗有聲,高順卻不說話,只是又朝著耿成做了個揖,看來果真不擅言辭。但耿成卻越看越喜歡,心中盤算著無論如何也要將高順招攬至麾下。
當然,田章也不能放過了。
在這個識字率不及百分之一的年代,
能讀會寫的已算是鳳毛麟角,何況還是個官?既為縣中兵曹掾,至少懂動員、征兵、操訓、組織、調運,正是他急缺的人才…… 心中轉著念頭,耿成臉上浮出幾絲笑容:“那你二人有何打算,可是要回北平邑?”
田章不由的苦笑:“縣城已破,縣長也已棄城而逃,縣民已盡數被黃巾裹挾,淪為流賊。我二人若是回返,無疑於羊入虎口……”
“回不了北平邑,那就只剩回鄉,你二人一在雍奴,一在范陽,倒也不算遠。但如今代郡大亂,冀州黑山賊也再度起事,禍亂於中山、常山二國,等於東路已斷。
而代郡以西的上谷、漁陽等郡,持假節都督行事的公孫縣令(公孫瓚,任涿縣縣令)正與鮮卑、烏桓打的如火似荼,是以西路也不通。
如此算來,二位已是歸途皆斷,若是貿然上路,難免遭遇不測,不如先隨我去強陰,待局勢明朗,探清虛實,耿某再派兵護送二位回鄉,如何?”
招攬之意如此明顯,田章不由的打量了耿成幾眼:生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當能稱的上一聲美男兒。談吐不俗,氣質也很是不凡,想來定是哪一家高門中的郎君。
看著很是年輕,至多十七八歲,但身上著甲,腰下挎刀,卻又是一副邊軍打扮,且四周甲士皆以為他為尊?
“恕田某冒眛,鬥膽請教郎君名諱!”
“喚我表字即可!”
耿成臉上的笑意更濃,“在下耿成,字季和,隃糜縣人……家父如今為河東太守,家母長社公主……”
隻這兩句,田章和高順就跟凍住了一樣。
本以為這少年郎君是左近的東部都尉府或平城障尉府軍候家的子侄,說不定也任有軍職,不然不會是這副打扮。
卻不想來頭這麽大?
都說袁氏四世三公,但與耿氏相比,就要遜色許多。
耿氏是開國元勳,於立國之初,耿況與長子耿弇,次子耿舒同封列候,耿弇更是位列雲台二十四將第四。
一門開國三列候,兩漢獨此一家。
傳到第三代,耿況之孫耿秉因功又封美陽候,不過受外戚牽連,美陽候隻傳了兩代便被廢爵。所以耿氏依然有三房列候傳承。至如今,已有二人為大將軍(東漢最高軍事長官),位列九卿的有十三人,娶公主為妻的有三人,擔任過中郎將、護羌校尉及刺史、二千石級別官員的達上百人……
所以這二人如此驚愕,一點都不奇怪。
愣了許久,二人才回過神來,田章又抱拳道:“令尊既然牧守河東,郎君又為何到了此處?”
“大丈夫生於世間,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又豈能久庇於長者翼下……”
正當他慷慨激昂,無意間瞥見郭景滿臉古怪,剩下的話竟說不出來了。
太特麽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