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進入秋雲鎮,陽牧青聽見幾聲陌生的鳥啼,四處尋找聲源,卻只見空中徘徊的幾個黑點。
“那是什麽鳥?”
“巫鷲,比兀鷲體型更小,性情卻更為凶狠,專食腐肉,有時還會衝沒有還手之力的老人小孩下手,非常沒有下限。”
菩提子斜著眼掃了一眼天空,神情竟有幾分憂愁的樣子。
“這難道是飼養的?”
平原地帶,不該有這種凶煞之鳥。
“是,一般是巫醫所養,此物有利有弊。”
“利在哪?”
“比方說幫忙吃掉患者傷口的腐肉,識別身上帶有死氣之人,另外,巫鷲是巫醫經常用來祭祀神靈之物,他們認為這種融合了人血的動物是獻給巫神最好的禮物。”
菩提子答得如此詳細而耐心,幾乎讓陽牧青有些不適應了,其實菩提子只是這些天突然找到了一點當“師父”的感覺,而且在自己未曾察覺的情況下有些上癮,對於陽牧青拋過來的問題,忍不住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所以,這鎮上有巫醫?是敵是友?”
“我從這幾個扁毛畜牲身上哪能看出是敵是友?”
菩提子終於還是繃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不過是友的可能性不太大,我看這塊地方有些神神秘秘的,像使了障眼法一樣看不真切,多半是這巫醫的手筆。”
“很難對付?”
陽牧青雖然知道即使難對付,菩提子也不肯能繞道而行,他也不會,但還是習慣性確認一下。
“一般一般。”
菩提子不置可否,衝天空中的巫鷲笑出兩個詭異的酒窩。
“巫鷲血用來畫伏魔陣的效果可是很不錯呢。”
陽牧青這才明白剛才菩提子苦惱的神情也許不是為了對付那尚未碰面的巫醫,而是在想該怎麽捉幾隻巫鷲回去。
雁過拔毛,用在菩提子身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陽牧青已經在心裡默默替那個倒霉的巫醫祈禱了。
進鎮十分鍾後,兩個人都倍感震驚。
畢竟無論是誰,在做好闖入一個黑暗凶險妖魔世界的準備後,卻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世外桃源,都不會覺得很驚喜,反而會感覺到充滿違和感的震驚。
現在是十月中旬,這樣一個秋意濃烈的季節,應該是草木凋零,花圃蕭瑟的時節,但在秋雲鎮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滿山遍野的茶花開著,紅的、白的、紫的、黃的,還有色彩斑斕的,熱鬧非凡地覆蓋住了整個秋雲鎮,。
鎮子的地形原是一個小小盆地,圍在鎮外一層樹木都比較高,將那些花樹恰好一絲不漏地遮蓋住,站在山坡上看下去,全鎮就像一個五顏六色卻毫不紛亂的花海,美麗得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一些小路從四周蜿蜒而下,鎮中心就像茶花的花蕊一般,恰到好處地團在了正中央。
如一個絕色美姬,靜待著四方歸人。
“要是能埋在這地方,也不枉活這一輩子了。”
菩提子兩眼冒著紅心,用袖子將嘴角的哈喇子擦了擦。
“這也不難,只要我活得比你久,會為你達成心願。”
陽牧青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就像在國旗下宣誓,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呵呵,真是謝謝哈。”
菩提子默默剜了他一眼。
“茶花是這個季節開嗎?”
陽牧青歷來對這些花花草草不感冒,反倒是菩提子,沒事喜歡搗騰些奇花異草,
雖然都養不了一陣子就會被送人——送人的時候自然還要順便交換一點東西的。 “茶花,又名耐冬花,花期從10月份到翌年5月份,但這裡的花開得也太早了。別瞧這裡是小地方,花都名貴著呢,十八學士、六角大紅、緋爪芙蓉、黑魔法……開成這樣的盛況,居然還沒有開發成旅遊勝地,也是讓人不敢想象。”
陽牧青覺得菩提子看向那些嬌豔茶花的眼神都像帶了勾子似的,恨不得挖下幾朵來。
正在他覺得有必要咳嗽一聲提醒下菩提子注意保持一代大師的形象時,前方小路上出現了幾個人影子。
菩提子立馬收回了那雙摸向那一株十八學士的爪子,立馬變得人模人樣起來。
大概是七八個老叟,清一色的骨瘦如柴,佝僂著腰,戴著草帽,每個人背著一個竹簍子,不緊不慢地朝著二人走過來。
但經過他們時,卻目不斜視,一個個都全部直視著前方,仿佛路邊根本就沒有這兩個人存在。
“這裡的人看起來很不熱情,比我那個老方丈差遠了。”
菩提子拉了拉襯衫的衣襟,臉上掛上了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是今天穿得不夠帥,還是因為帶上了陽牧青,平均顏值有所下降。
陽牧青目送著那群老叟離開,突然眼神一緊。
走在最後面的一個灰衣老叟突然轉過了身,佯裝綁鞋帶,飛快地衝二人做了一個“離開”的手勢。
這異常的舉動,菩提子自然也看見了。
他嘴角牽出一個冷笑,兩指從前襟裡夾出一個紙人,往空中一拋。
一聲低喝:“跟上!”
陽牧青默默無語地與菩提子一起在原地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既沒有往前走,也沒有退回去,直到跟蹤的紙人回到了菩提子手上,貼著他的耳朵喃喃細語。
“他們在給進鎮那條道上帶著的流浪漢和野貓野狗布粥,快布完了。”
“他們經過的時候,我好像沒有聞到糧食的香味。”
陽牧青冷著臉說道,他擅長廚藝,鼻子一向很靈,沒道理聞不出來。
“鬼才知道,那些是個什麽粥……多半不是給人吃的。”
菩提子將紙人揣回懷裡,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繼續走吧,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