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醒來了。”
慕容曌輕輕拍了拍閆斌的肩膀,俯身在他耳邊說道。
猶如做了一場大夢的閆斌猛然睜開眼,剛才的催眠過程,他下意識裡面全程知曉,因此那三個他最不願觸及的記憶片段,再一次被狠狠掀開遮羞布,在他眼前栩栩如生重現。
他的情緒還陷入其中,不曾緩和,因而恨得咬牙切齒,目光亦很凶狠。
若不是他的雙手還被束縛住,他很想去掐眼前這個女人的脖子,想聽哢嚓的清脆聲響。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陽牧青面露不悅之色,皺眉警告顯露危險氣息的閆斌。
慕容曌曾告訴過他,精神病並不等同於瘋子,相反其中還湮沒了一些天才,但是有一些罹患精神障礙的病人,在躁狂時期會爆發出驚人的傷害力,他不得不防。
“你們對我這樣做……到底想幹什麽?”
“你知道的,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今日此舉,只是不想看你走入萬劫不複的歧路。除去簷下靈是順手為之,但你可知它為何會誕生,為何會順從你的意願?”
“我,不清楚……就算知道又怎麽樣,已經被你們弄死了!”
閆斌在發現簷下靈有操控魂魄、製造事端的能力後,便將其當做了自己的秘密武器。
這些年來,他一直通過網絡尋找那一對年輕小情侶和前女友的信息,直到前不久確認了他們所在的位置,還發現他們居然住在同一棟大樓裡面,便強令老父搬家,搬到了202房間。
“我先要糾正你一個錯誤,它不是被我們弄死的,而是被你的老祖宗唾棄了。簷下靈本是香火靈,可福佑子孫後代,是閆家老祖宗用自己投胎轉世的機會換來的,簷下靈見證了一代代的閆家人,用那些不肖子孫的魂體充實自身力量,你們有所求,它就會盡量滿足,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與它做交易,那是我心甘情願!”
閆斌聽完之後稍有觸動,但仍舊嘴硬得很。
“你想要換得什麽?是你父親的老無所依?是那對小情侶不敢再養狗?還是要你前女友遭遇不幸?你捫心自問,這真的是你內心所想嗎?”
慕容曌展示了窮追不舍的言辭功力,讓閆斌的內心防線開始節節敗退。
“呵,既然我過得這麽慘,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他放出這句狠話之後開始閉目養神,擺出一副不再理睬慕容曌的姿態。
“那你願意跟我做一個交易嗎?穩賺不虧的那種,不需花錢的那種。”
“什麽交易?”
閆斌聽到“交易”這兩個字後,神經尤其敏感,不由得又開始破功搭話。
“你只需要付出一年的壽元,我幫你解開這三個心結。如果你不滿意,我就替代簷下靈,實現你的心中所想。”
慕容曌面帶天使般的微笑,拋出一個讓人難以拒絕的交易條件。
“你能說到做到?”
“一言為定。”
陽牧青將狐疑不定的閆斌送回去,回到問靈所,發現慕容曌已經開始愉快地開電視吃薯片了。
“你打算怎麽辦?”
“放心,不會涼“拌”,你知道嗎?有一種尷尬,就是你聽朋友吐槽某人太過分,結果你聽完事情全程,發現你的朋友錯得更多,若是你,會如何?”
“我會直接告訴那個朋友,是他錯了。”
“所以,你沒有朋友。”
慕容曌挑了袋中一片最大的薯片放入嘴中,
毫不留情地打趣道。 “今天還繼續工作嗎?”
陽牧青有點摸不準慕容曌如此精神抖擻,是想熬夜加班,還是肆意享受。
“你看看那牆上的時鍾,都十二點了,自己當老板就是不好,都沒人付我加班費。”
“嗯,明天再說。”
十二點是上半夜的結束,是下半夜的開始,是開啟繾綣二人世界的美好時刻。
第二天,慕容曌和陽牧青連軸轉,跑了三處地方,先是去了一樓咖啡館,接著是三樓李太太家,最後去了一趟閆父休養的醫院。
閆斌已知道了醫院地址,但根本沒來過,甚至連一個問詢電話都沒有,閆父對這個兒子,早已經心灰意冷,但又無法徹底狠下心來斷絕父子關系。
這三次拜訪,慕容曌收獲滿滿,拿到了三樣或許可以成為解藥的東西。
一張貼身存放的殘破畫紙、一封手寫的信、一張醫院所開的證明。
當她將這三件東西展開擺在閆斌面前時,閆斌冷笑著將其從桌上拂落在地。
“就這些?你是在糊弄小孩呢?”
“你先認真看看,看過之後,我們再接著談。”
慕容曌將地上的東西一一撿起,再一次放在了桌上。
一張破敗不堪的紙畫,看得出筆跡很稚嫩,上面花著一束大紅色的鮮花,寫著五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爸爸我愛你。
小孩子從來都不吝示愛,反倒是長大後,連一個擁抱都覺得分外別扭。
“他居然還留著這個,有什麽意思?”
閆斌並不買帳。
“你爸說,那張錢是你爺爺去世留下的紀念錢,所以放在床墊下。重點不是錢的價值,而且這張錢代表的含義。你當時太小,他就沒跟你解釋。當然,他現在也很後悔,後悔下手太重。”
“另外,他之所以同意收下那十萬塊錢,是想留給你做彩禮錢,至今一分未動,都存起來了。人死不能複生,人窮志短,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閆斌仍舊臭著臉,但至少願意去看第二件東西,是一封信。
信是前女友寫的,信上說,她在提分手那天,去他家找過他, 看到他滿身是血,拿著刀往他父親身上刺,她怕極了,不敢再與他一起。家裡催婚又急,她蹉跎不起,便嫁了。
信的結尾,她祝他過得比她好,落款是“丹”,是她的名字簡稱。
“原來是這樣……你當初怎麽不告訴我……”
閆斌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戾氣,確實是從那時候開始,並變得越來越冷血。如果沒有跟前女友分開,自己能讓她過上如此安逸的日子嗎?
“還有一樣,是什麽東西?”
“胡揚林的無法生育診斷書,夏麗說,狗是他們婚姻的維系,當年那條黑獵犬,本就是朋友送來寄養的,後來又還給了朋友,不是轉賣,錢是他們賠的。鄉下很少栓狗繩,是他們沒管好。”
“你母親因此逝世,他們多年來一直深感抱歉。”
“不過,我覺得吧,你當年帶的那一隻烤鴨,是不是或多或少也有關系?”
“你這是什麽意思?是說我害死了我媽嗎?”
“你看,你又斷章取義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很多事情的發生,我們無法預測和避免。”
閆斌的雙手抱住了頭。
“不,我還是不能原諒……”
“這三件東西給你,你再好好想想……”
送走了閆斌,慕容曌讓陽牧青開始收拾遠行的行李。
“——就結束了?”
陽牧青還惦記著閆斌允諾的一年壽元。
“多年的心結,解開沒那麽容易,需要時間療愈,反正我們還會回來,到時再取。”
“行,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