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有著明顯凹處的壘壁,阿留蘇那顆本是高懸著的頗為緊張的心忽地安穩下來。
雖是奇怪這種異常變化但他動作不停,已是伸手向著上方的一處縫隙抓去。
戍堡是整個沃野鎮最重要且關鍵的軍事建築,其中城牆本應是重中之重,理當年年修繕,月月查驗,這都是鎮軍軍規中登記在冊的幾條。
可隨著柔然內亂,大魏將重心移至南方後,這些應有之舉便漸漸停止直至如今的殘破。
每向上一步,阿留蘇都能清晰看見幾乎每一寸的壁沿上都有細微裂縫,這也再次令他不禁感歎魏國邊境武備的松懈!!!
幾人行動迅速轉眼間就已是爬至一半。
這一幕直是驚呆了城下的過萬鎮民,眾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叫罵,連帶著手中的石塊也不由丟落於地,似乎是生怕多余的聲響引起鎮軍的注意。
只是他們卻不曾想到倘若城上的鎮軍真有心防備,就這突然鴉雀無聲的情況任誰不感到奇怪,不會低頭察看一番呢?
隨著幾人不斷上攀,鎮民們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一些尚有些體力的婦人更是再顧不得許多連忙一把捂住懷中正不斷啼哭的幼子。
少數稍微膽大些的鎮民更是咬牙跟著攀了上去,北地男兒最不缺的就是這股子血勇。
不多時阿留蘇已攀爬至城垛下方。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呼出的熱氣在寒風下蒸騰如煙,身上的舊傷隱隱作痛。
正待稍作調整後再行衝刺,一隻手臂卻從城垛上向著他伸了下來。
阿留蘇抬頭看去原來不知何時那高闕戍軍卒已經攀到了城頭,正衝著自己咧嘴笑著。
當下也不是客氣逞強的時候,他伸出手握住高闕戍軍卒腕部,兩人齊齊輕喝一聲,隨即阿留蘇便借力而上。
“俺叫破六韓拔陵,匈奴人。”
“敕勒人阿留蘇。”
兩人互換姓名間山胡兄弟鬱英鬱平接著逐一而上,待到四人全部登上城頭,戍堡外一直目不轉睛凝望著他們的鎮民們不由發出一陣雜亂的叫好聲。
看著往日高不可攀的城頭正站著如自己這般的鎮民營戶,鎮民們心頭自是暢快無比。
他們倒是痛快了,可這叫好聲卻是將阿留蘇四人嚇了個半死,他連忙四下望去好在城頭仍是空無一人這才敢輕怕胸脯安撫自己的小心臟。
倚著城垛探頭向下看,阿留蘇發現那七八名跟著自己等人攀牆的北地漢子也已是攀到了一半。
當下再顧不得這些後來者,阿留蘇見一處戍堡箭樓的側面靠著直連地面的長梯,立時招呼破六韓拔陵等三人緊隨自己跑去。
伸手摁住長梯頂部用力左右一搖見長梯絲毫不晃,於是阿留蘇不再有任何猶豫,一腳就踩了上去。
倒不是說這城頭就沒有其他可以下到戍堡中的通道,要知道這戍堡可是妥妥的軍事重鎮,每兩處箭塔之間的城牆中段必有可供三人並行的斜道,以方便在戰時運送防守器械和援軍。
可這些斜道都太過顯眼,哪怕有劉副將兜底他仍是不敢往此處過。
真要是從那兒過,怎麽看都像是有一種大搖大擺穿行於鬧市的感覺。
此刻四人沿著長梯步步而下,眼看著再有幾步就可一跳落地,阿留蘇卻是忽有所感忍不住扭頭朝著左側望了一眼。
長梯緊靠左側箭樓,更貼著阿留蘇四人的臂膀,明明知道左邊理應就只有牆壁可他仍是忍不住扭了頭。
可旋即阿留蘇卻是呆若木雞,連右腳仍懸在空中也是忘了收回。
上方的鬱英剛剛下腳冷不丁發現觸感有些奇怪,不像是木質長梯。他低頭一望才發現自己是一腳踩到了阿留蘇的肩膀上。
鬱英有心收腳可上面鬱平已是踩了過來,一時間頗有幾分進退不得。
他只能先壓低聲音衝著鬱平喊了句等等,旋即再低頭準備問一問阿留蘇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他俯身時,阿留蘇正似有所感的抬起頭,朝他擠出了個既是苦澀又是無奈的笑容。
鬱英一頭霧水,阿留蘇卻是暗自叫苦不迭。
他現在可真是想狠狠給自己扇上一耳光,自己可真是沒事找事!
就在方才他下意識扭頭間卻是赫然發現左側平整的石壁上竟是有著一道一尺見方的望口!
這用以透氣瞭望的方形石口不大但突兀異常,凝神望去其中隱約有著絲絲火光,火苗隨灌入的冷風明滅不定。
可哪怕是在這閃爍間阿留蘇仍是清楚無誤的看到了一張張冰冷的面孔!!!
盔甲分明下是長刀硬弓, 是軍士林立!!!
為首一人內有鐵甲外襯罩袍,足可見是位級位不低的軍官。
但他在看到阿留蘇這位不速之客後面色卻沒有絲毫改變,仍是一臉的冷漠,好似早已知曉有人會從此處經過。
其後軍士更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目不斜視!!!
阿留蘇立時是頭皮發麻,呆立當場。
這一刻他終於是知道鎮軍們都去哪兒了,他們就潛伏在一座座箭樓裡!!!
原來這就是劉副將敢於放任鎮民入堡的原因,因為有這些精銳軍士在他們根本不用擔心堡內會陷入混亂。
只需要一聲令下,這些軍士就可以迅速控制局面。
難怪他們竟敢如此肆意妄為,敢於用放鎮民入堡的方式做掉鎮軍於景。
的確,有這樣一支精銳軍伍為依仗他們又何需顧及其它。
抬頭再次衝著滿頭霧水的鬱英苦笑一聲,阿留蘇沒有多說什麽,深呼吸一口氣再度踏下兩階,隨即一躍而下。
“砰…砰…砰…砰!!!!”
一陣腳掌觸地的悶響後幾人皆是安穩落地,只是相互看看面色卻都不怎麽好看,唯有破六韓拔陵神色不變,好似全然不在乎。
雖然說起來這些軍士連同那劉副將都是他們的盟友,但眾人哪兒能不知他們根本就不在一條船上?
破六韓拔陵抖了抖手臂打斷眾人的胡思亂想冷然道:“走吧!
已經到這裡難道還能半途而退不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