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之上,青煙繚繞,華蓋錦緞鋪地,溫暖如春。
比起一層更為華麗,有過之而無不及。
破六韓拔陵踏入其中當頭便看到一人衣發散亂,作勢欲開窗跳出。只是他的褲腳卻正被一赤露上身的歌姬死死拽住:“老爺別丟下奴婢!求老爺帶奴婢一起走!”
細眼尖臉,留著八字胡的男子自是又惱又怒,他先是一腳狠狠朝著歌姬臉上踏去,隨即罵道:“呸!你這個賤婢還不放開老子!”
見男子一邊不顧身份教養得喝罵歌姬一邊朝自己投來驚懼一瞥,似是生怕自己暴起發難一刀將其劈死,破六韓拔陵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此人狼狽至極卻又偏偏不願按常理那般放下手段像自己求饒,如此做派不擺明告訴自己他就是鎮將於景麽?
刹那間於景已是連續朝著歌姬踏出十余腳,後者很快面露淤腫血流不止,手上的力道終於小了下去。
於景見狀立刻扯出褲腿忙不迭打開窗戶,欲朝外跳去。
北地寒風呼呼灌入,身著單薄華服的於景頓時打了個冷顫,再看看下方由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他一時間竟是生出幾分猶豫來。
見此破六韓拔陵更是不屑,刻意爆喝道:“你他娘的就是於景那驢日的?!
爺今天就一刀劈死你,再把屍體剁碎了喂狗!”
此刻看到眼前這個凶惡的粗鄙賤民就要步步逼近,手中的鋼刀又使得呼呼作響,於景哪兒敢再有猶豫隻得咬牙翻身從窗口跳下!
“哎喲!”
一聲痛呼傳來。
破六韓拔陵兩步跨至窗邊向下望去,只見於景正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見屋內殺神再度投來目光他立刻就掙扎著爬起,跌跌撞撞地向著庭院跑去。
‘這鎮將還真他娘的慫啊!’
破六韓拔陵笑著搖頭的同時阿留蘇三人已是跑上樓來,三人見他面露笑意房中卻又無男子屍首,頓知於景未死,皆是立時怒目。
阿留蘇面色不善道:“破六韓拔陵兄弟,以你的身手應當不會被那於景逃脫吧!
莫非是不在這裡?”
“嘿,那狗鎮將推了一個小娘子到我懷裡,當真是滑不溜手!”
對於阿留蘇的質問,破六韓拔陵好似充耳未聞,只露出一副猥瑣的樣子不斷嘖嘖感歎。
旋即他才在幾人幾乎暴怒的眸光中回過神來:“對了,那於景摔進了庭院中,腿當是斷了,咱們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聽得這話山胡兄弟哪兒敢再多停留,當即朝著庭院中衝去。
阿留蘇雖對破六韓拔陵突兀的怪異舉動有所疑惑,可時不待人下也隻得指著那倒地的歌姬冷冷道:“此女與樓下那已被綁住的歌姬便交予大兄處置,至於鎮將於景……
我等兄弟自會取他性命。”
說罷他不再停留,噔噔快步離去。
眼瞧三人走遠,破六韓拔陵方才那猥瑣的樣子立時收起,仿佛就從未出現過一般,隨即提刀冷面走向驚恐萬分的歌姬……
……
“阿留蘇大哥,那鎮將不見了!我們四處都找了,可這裡根本連他們影子都沒有!”
庭院中,山胡兄弟氣喘籲籲地聚在阿留蘇跟前,語氣中滿是憤懣。
他們已經在這裡足足繞了半個時辰,可不但沒找到那該死的鎮將,就連自己也在此迷失方向。
如此一來山胡兄弟又急又氣,隻得眼巴巴地望著阿留蘇等他來拿主意。
阿留蘇望了望身後,見糧倉處的喧囂聲已是逐漸減弱心知留給自己的時間已是不多便發狠道:“繼續給我再找上一刻鍾,如果還是沒見到人咱們就走!”
山胡兄弟饒是有萬分不甘卻也明白若是民亂平息後於景還未斃命,死的就得是自己三人!
因此他們也隻得抓緊這最後的時間!
正咬牙搜索間鬱平忽然余光瞥見左側枯葉堆微微一動,他立時招呼著兄長鬱英與稍遠些的阿留蘇圍了上去。
山胡兄弟靈巧地翻過廊道扶手緩緩靠近,正想用刀挑開卻只聽從枯葉堆中傳出一個惶急的聲音:“別…別殺我!”
驚慌的吼叫聲中一身著華服卻狼狽至極的男子從枯葉堆中連爬帶滾地衝出,口中不斷告饒:“別殺我,兩位好漢別殺我!”
鬱英鬱平兩人相視一眼,哪兒還不清楚此人身份?!
鬱平眼睛咕嚕嚕一轉,語氣玩味:“噓!別出聲!
只要你別再大聲叫我們就不殺你,你看,這應該不難吧!”
這錦衣男子自然就是此前從閣樓二層跳窗逃走的於景。
他本想躲在枯葉堆中等到阿留蘇等人離去,卻不想因為太過緊張地輕輕一動卻到底是暴露了自己。
看著跟前凶惡異常的營戶,於景叫苦不迭。
可當下哪兒有他反駁的余地,一聽對方的話他只能是連連點頭,只求對方能夠放過自己。
“當然,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只要你不殺我,你們要什麽我都給!金銀珠寶,還是女人,糧食!我都有!”
於景顧不得許多連連許諾,轉而又威脅道:“你們若是殺了我必定會被趕來的鎮軍所殺!
無論是誰都背不了一個襲殺大魏鎮都大將的罪責!”
面對生死危機他的頭腦倒也清晰,趕來的阿留蘇聞聽此言不禁一滯,整個人像是被大缸冷水當頭澆下!
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為何破六韓拔陵一路上的異常!
為何其有一身本領卻不願使出!
為何其甘願將煽動鎮民,博取聲望的機會讓給自己!
他早已看透了一切!
想起劉福將那陰森的笑臉,阿留蘇忍不住渾身一顫,他正要阻止鬱平卻已是嘿嘿一笑,突然揮刀斬下!
於景雖作惡多端卻不是蠢貨,心裡早有防備。
眼瞧這營戶高舉長刀立時轉身就跑,可常年的放縱享受下他原本尚算強健的身體早已被酒色掏空。
此時連番驚懼刺激之下更是腳底發軟,身子不受控制地朝著地下躺倒。
與此同時長刀伴隨著破空之聲直擊於景後背,絕望之下他剛想扭頭去看卻已是被長刀扎了個透心涼,撲倒在地。
鮮血順著刀刃從於景的胸口滴落,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穿出胸口的長刀,愣愣半晌後這才咳出一口殷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