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張寧擺擺手示意鄒炎無需回答。
比起一板一眼的鄒炎,王彬甚至是切思力拔其實更能領悟張寧的想法。
若是兩人負責扼守戍堡城門,那定然不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眼皮底下。
歸根結底還是洛陽強宗與代北武人的價值觀不同。
一個將營戶視為奴仆私產,一個將其當做癬疥之疾。
相信如果不是阿留蘇走前留下的那句蹩腳詩頗有幾分反義,恐怕鎮軍連主動的搜捕都不會有。
這可不好。
“為何獨獨是卜蘇牧雲派軍出鎮搜捕。”張寧稍稍沉吟後再度開口:“你等麾下新整之軍當真如此不堪?”
這話不單單是問鄒炎,連同王彬也一並在內。
鄒炎聞言立時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倒是王彬很是坦然:“稟將主,沒馬!!!”
若非王彬如今當屬自己首席心腹,張寧當真是不會相信這話。
眼見張寧神色,兩名軍主不由相視苦笑竟是生出幾分共情來。
“稟將主,確實如此。
不但我軍無馬,就連…就連卜蘇軍中軍馬也不過四十匹。”
鄒炎終究還是扛起了重任,將張寧所不知的軍中現狀娓娓道來。
自漢武後騎兵的多寡以及精銳程度就一直是衡量一支軍隊是否強大的標準,而其中極為關鍵的一大組成部分自然就是戰馬。
不同於駑馬種馬田馬等司職其他的馬匹,光是戰馬一類就有三六九等之說。
畢竟是要上戰場的家夥,說是騎士的夥伴或是第二條性命也毫不過分,因此喂養打理戰馬也是耗費巨大的。
就元魏軍馬製而言,光是規定其所食的豆料草料就是一筆開大的開銷,足以與生活優渥的中等人家齊平,更遑論還有日常的打理。
這不但是最低標準,更是出身草原的鮮卑人摸索戰爭所得出的經驗。
若是低出這一標準就會自然而然地影響到戰馬的壽命與奔跑、耐力等,大大降低其作戰能力。
可想而知似這般的開銷,懷荒鎮在興盛時自是能夠做到,沒落後卻是難上加難。
放眼整個懷荒鎮也不過隻維持著幾十匹戰馬,隻供鎮將軍主一類的顯赫人物騎乘或是作為通往三戍的必要工具。
哪怕是三戍之中負責馬場的廣牧也是因此早已荒廢多年。
若非蠕蠕一部這次在張寧和卜蘇牧雲的齊心協力下盡數覆滅,卜蘇牧雲甚至連那一什出鎮搜捕騎軍都湊不齊。
聽到這張寧幾乎將剛塞入嘴中的雞蛋一口噴出,那模樣饒是侍立在側的狗兒也看得默默退後幾步,生怕受到波及。
好半晌才將可惡的雞蛋用力咽下,又狠狠朝著嘴中灌了口茶水的張寧這才長長吐了口氣,哭喪著臉道:“這麽說,那一日本將錯過了取得戰馬的最好時機?”
王彬兩人哪兒敢接這茬,隻得閉口不答。
張寧卻是再重重歎了口氣。
數十皮膘肥體壯的草原駿馬啊!
怎得就便宜卜蘇牧雲了?!
也怪當時沒人提醒自己,誰能想到那些馬才是此番擊退柔然人後最重要的戰利品啊!
根本就沒有這概念嘛!
張寧悲憤異常地瞧著王彬二人:“哪兒還能找來合適的馬匹?”
真正的戰馬不敢妄想,但若有可供騎乘的良駒張寧還是願意付出代價去得到。
畢竟想要在未來的北疆立足絕對不能缺了騎軍。
哪怕是先用普通馬匹練練手呢?
面對提問,
鄒炎不假思索:“或可尋卜蘇軍主一問。” 王彬則是森然一笑:“屠馬賊而奪之!”
由於懷荒地處北疆與草原交界的緣故,這裡從來都是販馬者的天堂。
一匹草原駿馬經過倒賣至元魏各州郡,往往身價可番上十數倍堪稱暴力。
而這也自是催生了馬賊的誕生。
這夥人常年遊走在元魏和草原之間,武裝力量不足的商隊,規模稍小的部族都是其目標,是當之無愧的悍匪。
要是真能尋其殺之,那麽自是不會獲缺優質馬匹。
“可有辦法尋到馬匪蹤跡?”
“北地戈壁沙漠交錯,能夠藏人養馬的不外乎那麽幾處。”
“唔…這麽看倒是個法子,敢問王軍主麾下已有鎮軍幾何,可能與悍匪一戰?”
“稟將主,末將麾下現有軍士一百七十三人!若將主有令定能取馬賊首級鑄為京觀,以揚我懷荒威名!”
王彬面不改色朗聲作答,下一刻卻是被一塊面餅狠狠砸在臉上。
他倒也不惱,搶在面餅落下前一把接住塞入口中:“謝將主賞賜!!!”
“呸!”
眼見這黑熊如此厚臉皮,說得竟是天經地義一般張寧忍不住啐上一口唾沫。
“你那百余人多少鎮戶營戶,哪有甚得戰力?看見馬匪能不當場尿褲子就算燒高香了!”
他可不願王彬走上遇見廝殺就隻曉得悶頭向前衝的路子。
冷兵器個人的勇武盡管重要,但若沒有真正領兵打仗終歸還是走不遠。
因此他毫不留情的予以了打擊:“給你半月的時間足額募軍五百人,平日裡務必好生操練,本將會定期親自檢閱,最遲兩月若不能成軍……這軍主就換個人來作。”
張寧直視著王彬,沒有絲毫說笑之意。
軍隊是自己立足的重中之重馬虎不得。
作為自己的心腹,親自任命的軍主,張寧早已被自己的要求告訴王彬。
更確切地說王彬需要負責前期的募軍成軍,而到了操練演練時,他這位鎮將也必定會深入其中。
王彬聞言立時神色肅然擊胸應諾。
張寧隨即望向鄒炎:“鄒軍主的要求也是一般無二,可有異議?”
鄒炎輕喝:“定不負將軍所望!”
對於兩人的態度張寧十分滿意,他微微頷首後又道:“招卜蘇軍主來一趟鎮將府。”
這話自是對門外的切思力拔所說,見其抱拳離去張寧也沒有再說什麽的意思,揮手遣退王彬二人。
隻留下他自己獨坐於廳堂中等待卜蘇牧雲到來。
本想著暫時與其保持互不相擾,但此刻看來鎮中一些事偏偏是繞不過他的。
那麽就需要開誠布公的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