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掠隊散開,黑旗軍後軍把俘虜與奴隸向前驅趕。
隊伍緩緩移動,興佳心頭恐懼也越發的深邃。
本來他想著只要自己表現的好一點,多苟活一段時間,只要等來了大軍,那麽這群野人就算再邪門再凶悍,那正面碰撞之下也絕不是大清大軍的對手。
可現在回過神來仔細看看。
這夥子野人身上甲胄以及所使用的武器,還有許多馬匹身上的塔穆嘠(馬烙印)樣式。
這不就是我大清的東西嗎?
所以......我大清的軍隊怎麽了?
看向前頭朱由檢高大的背影,興佳身上開始冒了冷汗了。
因為再細看一番,他發現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之前本以為一眾黑旗軍身上的旗丁腰牌只是這些野人學著自己鑄造的,可多注意一下才發現那些腰牌中只有小部分是木質新刻的!
絕大多數都是標準的八旗旗丁腰牌,正面寫著腰牌持有者所屬哪個旗的滿文都還在呢!就背面新刻了些漢字!
放眼這位野人固山周邊,幾乎所有野人都攜帶了這樣的腰牌。
而這夥野人足有三千之眾!
裡頭有多少旗丁腰牌?
他們......他們不止擊敗了大清的軍隊,且陣斬甚多!?
證據騎在臉上,不信也得信了。
如此,興佳心頭最後一絲僥幸也沒用了。
頓時,他腦中已然浮現了寧古塔境內所有滿人聚落與牛錄的下場。
而劫掠隊也沒有讓他失望。
大肆搜尋之下還真讓他們逮住了一支正在遷徙路上的龐大隊伍,他們由數十個滿人聚落匯聚而成,加在一起竟有一千五百人之眾!
兩支劫掠隊全力包夾之下,等朱由檢攜後軍趕到時,這支隊伍正絕望的龜縮成一圈,看著周圍漫山遍野的野人。
“他們抵抗的很頑強啊,都這樣的還想著衝出重圍,都拖到我們來了,為什麽不用?”
朱由檢指一指榆木炮,才發問,就有部落首領回答道:“我們缺馬和大牲口啊兀兒特,用神雷木發射石頭會把馬匹和牲口砸死的。”
“還會把裡頭的女人娃子也砸死。”
“他們裡頭也沒多少男人,我們把所有部落的好射手都派上去了,再有一會兒裡頭的男人就該死的差不多了。”
聞言,朱由檢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滿清牛錄製,一牛錄三百戰兵,但牛錄亦有差異,各個旗的旗丁數量自然也不一樣。
而旗丁身份在建州,就意味你是一位‘人’。
這個身份,意味著你可以正常的從戰爭中獲得晉升,同理,也擁有相對自由的在大清內部生活的權利。
所以,隸屬於某個牛錄的旗丁,並不一定要生活在該牛錄的駐地之中。
又因為八旗前身是分散再遼東的諸多女真部落,就算編入八旗,許多人口依舊是以部落為群體活動。
這也是為什麽會有牛錄預備役和這些大大小小的滿人聚落的原因。
到了戰時,這些聚落中的旗丁,也自然要去跟隨自己的牛錄額真加入旗主麾下。
因為朱由檢需要,興佳被錦衣衛約束在朱由檢身旁不遠處,所以這殘酷的圍獵自然落入他眼中。
眼看著其中婦孺因為男丁受傷或死亡而絕望驚叫的樣子,許是因為熟讀三國,受到了些許熏陶的原因,興佳心頭不忍,於是大著膽子小心說道。
“偉大的黑旗固山額真,
他們當中的男丁或可勸降,留著也能充做披甲人不是?” 朱由檢側目看他一眼,擺擺手道:“那你去試試?”
“嗻,嗻,我去試試。”
興佳訕笑著跪地打個千兒後跑向那隊伍,朱由檢看熱鬧似的讓眾部落首領下令停止射擊。
轉眼也有些看不懂這隊伍中的人的想法。
你說說,都這樣兒了怎麽不投降呢?
等興佳上去交流兩句才知道,在這隊伍裡頭關於野人大肆掠奪的消息已經和之前的眾多傳聞結合,演變成了異常奇妙的版本。
比興佳聽到的要離譜得多得多。
什麽野人會把人吃的只剩下骨頭,然後用木樁子掛起來,形成一片骸骨林。
之前北邊傳聞中的那些牛錄就是被吃了個一乾二淨,裡頭的女人娃子都被抓去做了野人的儲備糧以及生育工具。
之前有甲喇額真請了佛爺去降服野人,卻沒曾想那夥野人魔性太重,居然連佛爺和座下童子一起給吃了!
朱由檢一聽,這不誤會嗎?
咱們能和哥布林獸人食人魔什麽的一樣嗎?
和眾部落首領一說,頓時哄然大笑,笑罵滿人一個個膽小如鼠。
誤會解除了。
被包圍的眾人在興佳的努力下,將信將疑的放棄了抵抗,看著野人獰笑著開始搜刮自己的財貨。
不過也好,只要能保住性命,不被吃掉就好了。
然後,他們發現故事確實錯了。
尖刀逼迫之下,比剛才更絕望的哭號聲響了起來, 高過車輪的男性編入披甲人,女人幼童全數納入後軍當中看押。
朱由檢笑著拍拍興佳肩膀,誇讚他乾的不錯,而後大軍開拔,繼續向五常一代進軍。
人當然不是哥布林。
同樣是對人,人自然要比人杜撰出來的哥布林要可怕多了。
就比如眼下。
如果面對的真是哥布林,那這些人定然就死戰到底了。
不過,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和大清乾的那些破事兒一比,禍禍千把個人什麽的,這都不算造孽。
“再行三十裡扎營!遣披甲人伐木掘石!”
臃腫至四千多的大軍轟然而動。
兩個時辰後,大軍到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原野,在朱由檢的命令下,所有的披甲人以及之前被俘的成年女性,都被驅趕去伐木掘石。
工具雖然下發,但每個人腳上的繩索卻不能少,為此,許多女俘虜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編織出能一次性把五人的左足牽連捆綁的草繩。
而一眾俘虜今天的任務目標是五百枚石彈,兩千杆木矛,一百架梯子。
“就算多是往赫圖阿拉去了,那也是大半個五常,延邊乃至牡丹江下遊的聚落或牛錄都匯聚於此,此戰若定......”
大帳還沒立起,座椅都還沒有一副,朱由檢就已經把地圖提了起來。
“郝涯,程闊即刻帶隊出發!一隊沿此納林河向上探查,一隊自東去五十裡,有一摩琳河,沿岸探查,若你兩隊發現建奴堡壘!立馬回報!”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