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城。
山腳墓碑群,又添新墳。
“婆婆,對不住了。”
“東來還不能來陪您,孤城還在,東來還要守城。”
沒有哭聲,只有風沙中矗立在那裡的落寞身影。
郭老將軍濁淚滾滾,卻面含苦澀的笑意。
“走了也好……沒有希望的活著,本就痛苦。”
“東來,你可知你名字的由來?”
郭老將軍灑然一笑,仿佛陷入了回憶:“你出生西域,十歲開始上陣殺陣,二十歲便要獨自鎮守孤城。”
“你大好的年紀,卻一生從未到過長安,沒有見過萬家燈火繁華市井。”
“我們這些老東西,就要一個一個離你而去了。老夫希望你記得……”
“你來自東土大唐,故名東來!”
“那裡才是你的根,那裡有你的同族。”
“咱們堅守的意義,便是保家衛國。”
“惶惶盛唐或已不在,但華夏脊柱永不斷絕。”
李東來神情寂寥,孤獨的站在大漠中。
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墓碑,便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白發軍。
他們身體長眠於此,精神卻長存於孤城!
滿頭白發軍,死不丟陌刀,獨抗六十載,豈敢忘大唐!
“郭爺爺,您放心。只要我活著的一日,蠻子休想踏入孤城半步!”
郭老將軍忽然精神起來,拍了拍輪椅:“東來,老夫好像看得見了!”
“我好像看到了長安。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桃樹,另外一棵……也是桃樹。”
“我看到了老婆子嫁給我時的樣子,她對我說:聽說西域很苦,我去為你洗衣做飯……”
李東來淚目……
婆婆走後,郭老將軍也斷了活著的念頭。
薛飛,你到長安了嗎?
長安,還是那萬家燈火的模樣嗎?
兩萬白發軍,他們不應默默長眠於此啊!
他們應該接受世人膜拜!
……
長安城外,茅草屋前。
一個精神矍鑠的白發老者站在門前的青石板上。
“狗屁無名劍聖,什麽大唐英雄!不過一莽夫草芥罷了!”
“長安百姓視你如神,尊你為劍聖,你卻躲在茅草屋中,坐起了縮頭烏龜!”
“沽名釣譽,浪得虛名!長安淪陷,都是拜你所賜!”
“你的劍,生鏽了嗎?”
白發老者已經站在門前三天,可是破舊的門口一直緊閉。
“你當年以一己之力,擋住十萬大軍的魄力哪去了?”
“老夫當年挑戰你,你僅憑一絲劍意,便斬斷我黑發生機,讓我一夜白頭的銳利哪去了?”
“大唐不應分崩離析,百姓不該被屠殺!”
良久,木門內傳來一聲歎息。
“天道不在中土,合該有百年紛亂。”
“你不識天數,逆天行事,只會加劇大唐消亡。”
“你走吧,我還要等一個人。”
白發老者默然,遠望殘破的長安城頭,潸然淚下。
白發老者走後,一襲紅衣的李婉策馬來到木門前。
“老師,大唐蒙難,華夏危在旦夕。”李婉風塵仆仆,雙眼通紅。
木門吱嘎一聲打開,瘦骨嶙峋的老者正在燒火,鏽跡斑斑的長劍,被當作了燒火棍。
“看在師徒一場的情分上,你走吧!大唐氣數當盡,華夏當有此一劫,老夫無力回天。”
李婉跪在門口,
泣淚說道:“老師,您也是星象師,應當知曉,有人逆天而行,大唐國運暴漲。” 老者輕輕一顫,手竟然被濺出的火山燙傷。
“天數已定,強行逆天,華夏族群或許有滅族之危。”
李婉拭去眼角淚珠,一擺長袖:“老師,我自陝州而來,沿途焦土千裡,餓殍遍野,哭天嗆地。華夏大劫,百姓渴望英雄!弟子此來,不為大唐國祚,隻為萬千百姓請命。”
“弟子願以十年壽元,請老師出山!”
老者垂頭,用手撫了撫胸口,那裡有一處觸目驚心的傷口。
天不佑大唐啊!
一百五十年的苦修,始終突破不了聖人之境,窺探武道神話的奧秘,竟抵不上青藏聖城十年之功。
長安之戰,明面上是軍隊之戰,實則是高層戰力之爭。
那一戰,對方出動十名聖人,一名武道神話境強者,中原大地為數不多的五名聖人,完敗。
若不是老者精通星象之術,趨吉避害,說不定早就隕落。
聖人之下,根本感知不到那場決鬥的凶險。
青藏聖城,簡直就是聖人製造機。大唐如何與之相抗?
“大唐國運誘因在極西,婉兒想請老師,遠赴西域,一探究竟。”
……
吐蕃遠征軍營帳。
鳩摩智站在製裁者面前。
“長公主薨去,聖主震怒,聽說還驚動了聖淵!”
製裁者松讚長戈嘴角翹了翹,連聖淵都驚動了,看來此事沒有那麽簡單。
他心中痛啊!
那個女人送死就算了,還埋葬了自己五千悍卒!
不過一人斬殺五千悍卒,也令製裁者倒吸了一口涼氣。
“聖淵氣運大跌,前輩們震怒,連聖主都受到了牽連!”
“這已經不是聖城臉面的問題了,你的位置保不住了。”
“你自降一級,去巴蜀鎮壓暴亂吧,此地會有人來接手。”
松讚長戈冷笑,那群老家夥,很傻很天真!
換個人來,就能搞定孤城嗎?
不過是將其他人放在火上烤罷了,老子正好解脫!
溜了溜了,老子走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老子倒要看看,聖城那幫老東西,誰有本事,乾掉那個惡魔!
……
龜茲城城下,那個惡魔正在種樹。
左邊一棵,右邊一棵。
“郭爺爺,對不住了,風沙之地,找不到桃樹種子。”
“您現在,應該和婆婆團聚了吧!”
四面邊聲颶風起,千山障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風輕輕撩起李東來的衣衫,讓他看起來更加落寞。
往後的日子,再吃不上婆婆做的飯菜,也聽不到郭爺爺的訓導。
他忽然覺得有些冷,寒氣直透心肺。
城內的老人,越來越少了,是李東來親手將他們一個個埋葬。
若不是心中還有執念,李東來早就崩潰。
攻打龜茲城的敵人,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強。
縱然有系統相助,他還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堅順利守住下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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