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1234!”
節奏感十足的音樂聲劃破靜悄悄的冬日清早,驚醒了沉睡著的操場。
操場旁的籃球場,1+3年級的兩個班正如同遊龍一般時而交叉時而對稱的跑著,跟著鼓點兒,有的同學正搖頭晃腦,甩胳膊甩腿兒。
教學樓三層的一間窗子閃過一道明晃晃的光,映照出一個小太陽——攝像老師正在辦公室裡探出頭來,拿著攝像機拍著。
風開始低語,陽光被幾捋薄雲覆蓋,周遭的光霎時間暗淡。
音樂的鼓點未曾改變,隊伍越拖越長,前面的奮力跑著,後面的喘口氣,也不忘追上。
天色暗淡,就算是足球場地的塑料人工草,也失去了光華明翠的顏色。
一群學生快快慢慢的跑著,有的甚至已經落倒了其他班的隊伍裡。
低著頭,小步緊蹈,什麽都不顧的往前衝,追上自己班的隊伍;昂著脖子,一聲嘶吼,精神振奮,拚盡全力向前追趕。
或許有體能上的高下,或許有身體不適的惰怠。但這個年齡的孩子,都有屬於自己的理想,有自己向往的星辰大海。
塑膠跑道鋪的整整齊齊,這裡曾經也是一處坑坑窪窪的土地——盛安寧與父親算是校友。安寧記得父親說過:這所學校的操場曾經也是他們那輩人在老師的帶領下,用鐵鍬一鍬鍬的填平。
光明的前路,荊棘早被前人抹去。這個時代的這群孩子,沒有什麽顧忌,只需要前行。
前行,奔跑,從不放棄追逐。
跑操就在這種追逐與奔跑的過程中結束,音樂的尾聲,送著學生們一路回到教學樓。
陽光接替了學生們的位置,照耀著整片操場,卻有些清肅,比不得方才的耀眼。
跑完操的盛安寧精神抖擻,一甩上午兩節課的困乏,回到教室,更是直接把羽絨服脫了下來,隻披了件校服外套。
“你醒了?”看著面前奮筆疾書的盛安寧,華倩略帶幾分笑意的問著。
“啊,是啊,困死了,不都說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麽?”盛安寧一邊兒回著華倩,手底下的筆就沒停過。
“這也虧的咱們跑操,跑完以後,我算是終於醒了。”
“我前一陣子也是,我們學生會不是弄那些活動來的麽,然後我們經常策劃到很晚。”華倩對盛安寧的狀態非常理解,“你準備咱們班這些個活動肯定得忙啊。”
冬天的北京,最大的莫過於風了。一節課過去,風不知道敲開了幾次教室的門。
“我們看這……”年級組長侯老師話剛說了一半兒,教室大門再次被風吹的大敞遙開,風裹挾著寒意與水汽撲面而來。
最靠門的王杉瑄帶著毯子睡得正香,絲毫沒被教室門打開所影響,胳膊底下還壓著上一節課的教材。
盛安寧見狀感覺站起身來關上了門——風已經把四周桌子上的試卷和紙吹了滿地。
“好,我們繼續說這道題。咱們講過杜甫的一生,三吏三別……”
門再次吹開,掀起厚厚的軍綠色棉被簾,寒冷的冬風再次充斥滿整個兒教室。
侯老師這次親自動手,甚至還堵了個教室裡富裕的椅子在門後。
“好的,下一道題,這個賞析題大家先看一下分值,我們答題一定是有技巧的,不能說隨隨便便想怎麽答就怎麽答。”
“六分的題,
我們一般去找是三點或者是六點……” “吱啦啦…”
“咯呀……”
沒把椅子頂在門上還好,把椅子頂在門上還反倒多出了個聲音,風撬開了門,現在正頂著椅子前行。
北京城冬天的風好像無孔不入,而且勢如破竹,沒有什麽能夠擋得住似的。
“你們都把羽絨服外套穿上吧。”侯老師放棄了對風的抵抗,倒是給一眾學生想全了一切,“趕緊的,我不關門了,你們趕緊穿上,別著涼了。”
一節連堂課還沒下,而且飄起了一片白霧,落在窗台兒上,剛剛看清六瓣的模樣,便隨著暖氣擴散過去的溫度融化。
“下雪不冷,化雪冷。”下雪的時候,天是不冷的。從晴空到密布著雲,也不過半天時間。比起晴天,一群學生更願意見到的還是雪。
北京這些年雪下的不大,有時今年的雪,要等到明年開春兒才能見到。要麽是薄薄的一層,還沒等下樓,就已經融進土裡。
要麽,乾脆就是小冰粒兒,化了一點兒團不成團兒,下來的時候,打在身上,非但沒有雪溫柔的觸感,更是帶著三分春寒料峭的凌厲。
北京的這種天氣持續了幾年, 對城市裡沒什麽大影響,對莊稼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即便國泰民安,沒有風調雨順也實在是讓人頭疼。
“下雪了!”剛被下課鈴驚醒的王杉瑄奔到了窗戶旁,“下雪了,下雪了。”
雪紛紛揚揚的下著,依舊不大,但好歹為地面染上了層薄紗似的淡白。
自習課前的班會,盛安寧準備好的節氣小講堂再次上線——冬至這種在古時候作為一輪節氣之首的,自然不能放過。
中秋附近帶個手作水晶月餅還好說,把餃子帶到學校來畢竟不衛生,為了活躍氣氛,盛安寧乾脆打印了一人一份的數九消寒圖。
窗外的雪依舊下著,下了化,化了下,也沒在地上留下分毫。除了給傍晚的時候降了幾度溫,把披星戴月的人們又凍了一番,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夜色漸晚,街道上依舊燈火通明。學校附近的居民樓亮起了一盞盞燈,露出綽約的人影,節能燈的白光透過各色的窗簾,暈開屋裡的溫暖。
公交車亮著燈,暖氣熏的晚歸人昏昏欲睡,靠著車窗淺眠——哪怕隔著一道玻璃的外面就是寒風與化雪的寒冷,車內也是溫暖的偏安一隅。
夜更深了,雪早不見了蹤影。風呼嘯著卷過大街,鑽進胡同兒,卻終究鑽不進每一間明堂暖臥,鑽不進每一處高樓大廈。
風還在吹著,把星星點點的天街銀河吹落了人間,化作每一處窗明幾淨、華燈盞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