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羅閻暴喝,一拳朝那眼眸直搗而去。
也就在此時。
眼前的猩紅消散,他陡然恢復清醒,睜開雙眼。
眼前只有天花板,以及從窗外照進來的刺眼陽光,根本就沒有那躲在四處窺視的猩紅眼眸。
而他。
此刻正躺在床上,攥著拳頭,大汗淋漓,像是剛進行完一場激烈的運動一般。
“咚咚咚!”
“閻王哥哥,你在屋裡嗎?”
屋外傳來敲門聲,然後是徐小粟那清脆的聲音。
顯然。
他聽到的呢喃囈語,似乎只是徐小粟在門外發出來的。
羅閻充耳不聞,從床上坐起來,臉色陰沉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他記得清楚,自己是在觀想虎踞圖。
按理說,他的意識應該保持清醒才對。
但……他竟然在無知無覺間睡著了,還陷入了古怪的夢魘當中,久久未能蘇醒。
“該不會中招了吧?”羅閻眉頭微皺。
這世界。
可不只有武道。
他見識過虎魘術的詭異。
因而懷疑,自己是不是沾上了什麽不乾淨的東西。
“閻王哥哥,你在嗎?準備出發去浮遊島了哦。”徐小粟的聲音再度響起。
羅閻來不及思量,眉頭又是一皺。
他從床上爬下來,走到門後,拉開房門。
只見徐小粟站在門前,一襲火紅短裙,臉上帶著熟悉的兔臉面具,一雙星眸宛如清泉一般,令人倍感親切。
“閻王哥哥,你眼睛好紅啊,沒睡好嗎?”徐小粟看著羅閻,眨了眨眼道。
“嗯。”羅閻淡淡點頭,不動聲色的打量她一眼,問道:“現在就去浮遊島嗎?”
他記得。
應該還要兩天才對。
“是啊,石堅他們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就剩你一個了哦。”徐小粟點頭道。
“我知道了。”
羅閻目光微微一閃。
他有種感覺,並非是任務時間提前了,而是他睡了整整三天。
他心中微沉。
三天……
他平常都不需要睡覺,怎可能一睡就睡三天?
自己,必然是中招了。
就是不知中的是什麽招,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我們走吧。”他心情極差,也懶得收拾,直接關上房門,和徐小粟一起向樓下走去。
走到一樓,他對緊緊貼著自己的徐小粟說道:“小粟姑娘,你先走一步,我跟三通前輩有點事情要談。”
“好,你快點哦,不然石堅他們可是要先走了。”徐小粟對著羅閻俏皮的眨了眨眼,便背著雙手,消失在門外。
羅閻收回目光,來到櫃台前。
“前輩,你看我身上有什麽不對勁嗎?”羅閻斟酌著問道。
古三通必然是修仙者。
或許,能看出些什麽。
“什麽?”古三通抬起眼皮看了眼羅閻,當即道:“你眼睛很紅啊,上火了?”
他語氣玩味,明顯是在調侃。
“不是,前輩,我是認真的,就是…做了個很古怪的夢,像是陷入夢魘當中,怎麽掙扎都醒不過來。”羅閻沉聲道。
“夢魘?”古三通摸了摸下巴,眼中露出一絲狐疑:“奇怪,你這般武者,不該出現夢魘才對啊。”
夢魘一般只出現在體質較弱之人身上,而羅閻這般武者氣血壯盛,根本不可能出現夢魘。
他仔細端詳羅閻。
然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前輩看出什麽來了嗎?”羅閻追問。
“只看出你精神有些萎靡。或許是任務在即,你太過緊張。”古三通搖頭,想了想,又說道:“這樣,我這有一粒守心丹,你且拿去。若感覺不對,就直接吞下去。”
他拿出一粒白色藥丸遞給羅閻。
羅閻接過,恭聲道:“前輩,這丹藥有何用處?”
“可以讓你守住心神,不受魑魅魍魎驚擾。”古三通解釋道。
他這這守心丹,其實是在心浮氣躁時,用以平靜思緒的丹藥。
對羅閻是否有用,他也不知道。
“多謝前輩?”羅閻將藥丸揣入懷中,對古三通道了聲謝。
“無妨。你去吧。”古三通擺了擺手,便再度趴在櫃台上,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態。
羅閻轉身,看向門外,深吸一口氣,旋即若無其事的朝外走出。
他身上發生了什麽,連古三通都看不出,只能暫時散去這一念頭。
一走出房門,溫暖的陽光便照在他身上,讓他好受了許多。
他微微眯眼,感受這份溫暖。
這時候,遠處傳來顧軒的聲音。
“閻王,趕緊上來,要出發了。”
顧軒坐在一輛馬車上,朝羅閻揮了揮手,眉眼間有些不悅,似乎是等久了。
“來了。”羅閻趕忙加快步伐。
沒一會兒,便跳上馬車,鑽了進去。
“架!”
車廂外。
顧軒一揚馬鞭,馬車開始疾行。
而車廂內。
氣氛有些凝重。
羅閻一進來,便對眾人拱了拱手,同時歉聲道:“讓諸位前輩久等了。”
石堅、狄千丈和龍和雙眼緊閉,懶得理會。
倒是胡媚娘,嫣然一笑道:“無妨,也沒等多久,來我這兒坐吧。”
她拍了拍身邊的座位,又朝旁邊挪了挪。
“閻王哥哥,坐我這邊吧。”徐小粟眼睛眨了眨,同樣脆聲道。
羅閻朝兩個位子望了望。
最終,來到胡媚娘身邊坐下。
“小姑娘,看來你的魅力不太行哦。”胡媚娘挺了挺胸,瞥了眼徐小粟,語氣有些揶揄。
面對她若有所指的話,徐小粟也不甘示弱,甜甜一笑道:“閻王哥哥才不會喜歡老女人呢。”
“你?!”胡媚娘臉色一冷。
卻是也沒想到區區煉骨的徐小粟竟然敢如此譏諷她。
其余幾個宗師也睜開眼睛,詫異的看了眼徐小粟。
以前,這徐小粟性格雖然有些跳脫,但從不敢得罪宗師。
如今,竟然敢叫胡媚娘老女人。
要知道,胡媚娘這女人心眼可不大。
“嘻嘻,胡姐姐不好意思,我剛才說錯話了,對不起啊。”徐小粟用手指把玩著頭髮,似乎還做了個吐舌頭的動作。
“哼。”胡媚娘臉色幾變,最終冷哼一聲,直接閉目養神起來。
而羅閻。
則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經此插曲。
馬車陷入靜謐。
只有那徐小粟,翹著腿,把玩著頭髮,嘴中哼著歡快的腔調。
馬車飛速前進,進入城門,來到直通大海的運河邊上,終於停了下來。
“到了,都下來吧。”顧軒跳下馬車,掀開簾子,看了眼車廂內眾人。
“嗯。”
一群宗師從馬車中走了下來。
當即。
便有幾個氣血強大的人物朝這邊走來。
“哈哈,顧兄,你們終於來了。”
來人一身白袍,看上去謙虛文雅,正氣凜然。
他走到眾人身前,臉上掛著溫和笑容,對著眾人點了點頭。
“讓鎮守大人久等了。”顧軒輕輕一笑。
這白袍中年,便是百越府鎮守,曲九幽,同時也是此次浮遊島之行的主導者。
“鎮守大人。”
“見過鎮守大人。”
石堅等人趕忙拱手。
他們都出自城中大族,和鎮守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嗯。”曲九幽點頭,笑著說道:“這次清繳武神宗和苦禪寺余孽,就要仰仗諸位了。”
他語氣溫和,讓人如沐春風,不自覺便會生出好感。
“曲大人說笑了,該是我等仰仗曲大人才是。”石堅面上浮現一絲謙卑笑容。
曲九幽笑了笑,未置可否,又看了眼羅閻等人,尤其在狄千丈身上多看了一眼。
“他們是?”
他眼中露出一絲好奇,看了眼顧軒。
幾個宗師,他都認識,唯有這些人,有些面生,尤其是帶著面具的兩哥煉骨。
顧軒連忙道:“一個叫閻王,一個叫徐小粟,還有個叫狄千丈。至於來歷嘛……”
他看向狄千丈。
“怎麽?做個任務,還非要刨根問底?”狄千丈聲音一冷,有些惱火。
“話不能這樣說,閻王和徐小粟區區煉骨,自是無所謂。但你一個宗師,若是武神宗的余孽……”顧軒笑眯眯的說道。
羅閻靜默,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曲九幽見狀,笑道:“無妨,狄兄的名號我聽過,是從南離府過來的,雖然在那邊幹了些不好的事,但必然不是武神宗余孽。”
“至於這位小兄弟和小姑娘,小小年紀,一身實力便能恐怖如斯,必然是血脈尊貴之輩,多半也不可能和那群武神宗余孽扯上關系。”
他見多識廣,知道修仙者後裔也可能淪為凡人,而這些凡人,卻也有幾率血脈複蘇,漸漸恢復先天之體。
這種血脈複蘇之人,修行武道,事半功倍,一般不過三十,便能完成蛻變,逆反先天。
與泱泱凡人相比,稱一聲血脈尊貴並不過分。
聞言。
狄千丈輕哼一聲,面色稍緩,只是瞥向顧軒之時,猶能見到一絲冷光。
而羅閻還是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諸位,先上船吧,其他的事情船上再慢慢商量。”曲九幽伸手示意,旋即率先轉身。
曲九幽和石堅等宗師一邊走一邊閑聊。
羅閻則朝四周望去。
運河中。
停著三艘十余丈高的巨大樓船。
甲板上,站滿了黑壓壓的士兵,每一個都精壯強大。
而樓船兩旁,則是一個個赤膊上陣的纖夫,此刻站在纖繩邊,正在養精蓄銳。
羅閻打量著戰船,微微有些心驚。
這一輛船上的士兵,只怕就在千人之上。
三輛加在一起,估計得有五千人之多。
而且。
這些士兵全都配備了強弓勁弩,若萬箭齊發,縱然是後天大成的宗師,估計也只能退避三舍。
“這麽多人?”
他心中驚異,跟在眾人身後拾級而上。
沒多久,便來到戰船的甲板上。
放眼向下望去,一個個精瘦的纖夫擠在運河兩岸,一直蔓延向遠方。
這運河水淺,樓船想要前進,必須靠這些纖夫來拉。
羅閻正看著。
耳邊再度響起曲九幽的聲音。
“蕭兒,帶幾位前輩去住處。”
“幾位,我還有點事,接下來就讓蕭兒招待你們,等晚上,我們再聚一聚。”
“好,那就晚上再聚。”
羅閻朝前望去,只見一個身姿挺拔,模樣有些普通的青年踱步而來。
他朝這邊望了眼,恭聲道:“幾位前輩,請跟我來。”
“哈哈,一段時間不見,賢侄越發英俊了。”
……
在曲簫的安排下。
沒一會兒,羅閻就住進了位於樓船最上層的一間廂房中。
與羅閻一同留下來的,還有個嬌俏水靈的綠裙侍女。
那侍女站在門外,神情有些拘謹。
羅閻看了眼那侍女,道:“你進來。”
“是。”侍女眸光微閃,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微微一紅。
“你叫什麽名字?”羅閻走到桌邊坐下,看向身前那侍女。
“大人叫奴婢晨兒便好。”侍女聲音乖順,走到羅閻身邊,眼眸低垂,神情恭敬。
“晨兒是嗎?從現在開始,半個時辰叫我一次。若我睡著了,無論如何也要將我喚醒,聽明白了嗎?”羅閻沉聲囑咐。
他怕自己還會不知不覺陷入夢魘當中,故而叫這侍女看著他。
“啊?”
晨兒一愣,有些失落,還有些不明所以。
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趕忙道:“是,大人。”
她用余光狐疑的看了眼羅閻。
這大人的要求,真是奇怪。
“記住了,半個時辰叫我一次。”
說罷。
羅閻再度開始觀想虎踞圖。
“吼!”
虎嘯山林。
腦海中勾勒出的虎踞圖,越發的玄妙。
時間推移。
某一刻,樓船猛然一震,然後開始緩緩移動。
羅閻睜開眼,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隻覺萎靡的精神恢復回來,再度變得精神抖擻。
而這一次,他也沒有陷入夢魘。
他看向身邊的晨兒,平靜問道:“我剛才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
“沒有啊,大人一直坐在那兒,什麽事都沒做。”晨兒如實道。
她小鹿亂撞。
羅閻在觀想,她卻是看著羅閻那挺拔背影,想入非非了近半個時辰。
“嗯。”羅閻點頭。
看來除了陷入夢魘,在他身上,並不會發生其他什麽事。
他松了口氣。
幸好,若是無知無覺間,被什麽東西操縱了他的身體做了什麽事,而他又什麽都不知道,那才是可怕。
若只是陷入夢魘,他勉強還能接受。
但……最好也別有下一次。
“大人,你坐了許久,要晨兒幫你按按肩捶捶背嗎?”晨兒恭敬道。
“不用。”
羅閻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窗戶朝外看出。
站在此處,能看到甲板上黑壓壓的士兵,再往下,則是兩岸背著纖繩,不斷大喝的纖夫。
每大喝一聲,纖夫們就會向前行進一步。
而樓船,也就這般慢悠悠的在運河中前進。
“從這兒去浮遊島要多久你知道嗎?”羅閻看了眼身後的晨兒。
“船員說需要三天。”晨兒立馬答道。
“三天?!”羅閻一挑眉。
看來,那浮遊島雖然號稱在海邊上,但這個海邊,還是有些距離的。
“能跟我說說那浮遊島嗎?”羅閻再次開口。
他本以為,那浮遊島應該是座小島嶼。
但如今看到三座樓船,看到樓船上黑壓壓的士兵,那浮遊島,只怕不小。
“回大人,我只知道浮遊島很大,上面有好幾個村子,經常被海盜劫掠,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晨兒乖巧道。
浮遊島畢竟是海外島嶼。
她常年生活在府城,怎可能了解浮遊島?
“我知道了。”羅閻目光一閃。
他有種預感,這次清繳余孽,只怕不是三五天就能成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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