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逍已經徹底無語了,如果這叫慈悲的話,那真不知道世上還有什麽能叫殘忍!
老人也不在意他的想法,似乎是在臨終前的懺悔,所以自顧說道:
“呵呵,其實這一切不過是自己找的理由,我最終仍不過是一個怕死的糟老頭子。
現在我已經燈枯油盡了,但心中卻堆積了無盡的怨恨。
我恨巫族也恨我莫家老祖,不過是一份傳承,何必費盡心機去謀奪?
不過是一份傳承,又何必下如此毒手!動輒斷人血脈!
難道斷了血脈就能斷了傳承?
嘿嘿,我偏不讓它斷絕!
而且一定要將它傳下去。
這回我給這份傳承找個命硬的,看是你的詛咒厲害還是被命格反噬更厲害。
怎奈我苦尋數十年,始終沒找到滿意的目標,所以我就更要苦撐著不肯咽氣。
直到我發現了你,你就是我莫氏手上巫術傳承最好的繼承人。
我倒要看看巫族詛咒能將你怎樣!啊哈哈哈!”
老人狀若瘋癲,甚至他已經瘋了,而且瘋得不輕。
石逍現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看來這一劫自己是躲不掉了,但他還能說什麽?
都是自己活該自找!
這事別人躲都躲不及,偏偏自己好死不死撞上來。
可轉念一想他又泄氣,莫老頭已經說得明明白白,是一直在等自己到來,自己不來他也會來找自己的。
所以這一番因果他是注定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那還怕什麽?來吧!
他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便平靜地問了一句,“前輩是如何猜到我今晚會來的?”
莫老頭倒是有些驚訝,為何石逍聽到這一切之後,還能如此淡定,難道他真的不怕嗎。
不過他對這番表現更加滿意了,或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對抗巫族的詛咒。
於是他乾脆利落地回答道:
“我猜不到,我也沒那份本事,我是求了謝家謝……一位神秘人幫我佔卜了一卦。
是他告訴我這幾天晚上一定有貴人來我這裡,不管來的是誰,便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為了算出你的身份,他遭到了嚴重的反噬,險些丟了半條命。
也正是因此,我才相信了他卜算出來的結果。
你是一個天煞孤星的命格,是我這復仇計劃當中最理想的人選。”
石逍聽完冷靜地想了想,突然又問了一句奇怪的話。
“他憑什麽如此幫你?”
莫氏老人更是一愣,甚至疑惑地問道:“你怎麽會關心這個?罷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不瞞你。
作為回報,我幫他布下一道詛咒,至於他謝家想用這道詛咒來對付誰,我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說了這麽多,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也堅持不住了,現在準備好接受這一切吧!”
說話間老人將蠱笛祭起,朝著他直飄過來,石逍的眼睛隨之瞪大。
他心裡是一萬個不願意,但他卻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恐怖的一幕落在自己身上。
可誰能想到,話音一落,老者的頭顱猛然砸在胸口,然後就此溘然長逝。
隨後他整個屍身迅速枯槁,就如同死去了數十年一樣。
甚至最後他整具屍身嘩啦一聲塌落在床榻之上,一身僅存的白骨竟是在這一摔之下化作了一堆灰飄散開來。
石逍眼見著詭異的一幕,簡直要跳起來罵娘了。
剛才他還嚇得要死,
結果莫氏老頭一下死在他面前了,那豈不是說沒事了,他得救了! 這大起大落實在太突然,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霧草,小爺都快讓你嚇尿了,結果你一閉眼過去了。
你早知道自己要死了,為啥還跟我說那些話,你知不知道人嚇人真的會嚇死人的!”
石逍想要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因為剛剛他真的快要被嚇得魂飛魄散了,但可惜他仍是動不了!
“不對!他死了束縛應該解除了,我怎麽還是動不了!”
石逍繼續掙扎,越來越劇烈地掙扎,甚至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但仍是無果。
就在這是他聽到了絲絲風聲,猛然間抬頭,只見那隻蠱笛竟然在慢慢朝他飄飛而來,頓時嚇得他眼睛差點飛出去。
而更恐怖的是,他分明在那蠱笛之上看到了一道魂影。
莫老頭的確死了,可誰說死了就不能害人!人死化鬼,那才是最凶邪的。
鬼影裹著那根蠱笛飄飛而至,直接朝著他身上撲了上來。
“難道他要奪舍!”石逍心如死灰,如果他的鬼眼還在,一定會不惜代價滅殺這道鬼影。
如果他沒有被束縛,也一定會不惜代價地調動守護之力將之擋住。
但現在他除嘴之外什麽都動不了,只能頹然看著那隻鬼卷著那隻蠱笛飄飛到自己面前,他嚇得心都不跳了。
就在他以為這次絕對死定了,甚至心中不斷泛起悔恨。
“沒被石正安奪舍先被莫老頭給奪了,難道這就是我的命?
賊老天,既然你注定要我受這些苦,當年又何必讓我降生到這世上!
我不服,早晚我要向你問個清楚,哪怕是踏破這天,我也要問個明白,我降生世上到底為誰而活!”
突然他想起莫氏老人此前所說的話,不讓自己的後人降世或許真的是一種慈悲。
起碼不用像自己這般,去經受這世間一切的惡!
但馬上他的怒火更盛,“憑什麽!”他心底不甘地怒吼著!
甚至湧起各種惡毒的詛咒,並發誓這趟不死,將來一定如何,但也不過是宣泄一下胸中鬱結罷了。
正在他心中不斷發誓賭咒的時候,卻發現那支蠱笛懸停在眼前,然後沒了動靜。
“這又是鬧哪樣啊?”他幾乎要哭出來了,這一驚一乍的快把他折磨瘋了。
蠱笛突然沒了動靜,但他不認為那老者的魂魄會放過他。
所以他現在的感覺就是,自己離死還差一線,當蠱笛再有動靜沒準就是他魂飛魄散之時。
所以這一瞬,或許就是他最後的一線生機,頓時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地掙扎。
突然包裹那支蠱笛的魂魄一下燃燒起來,那種燃燒魂魄的火焰似乎一下將整隻蠱笛點亮,然後映照出蠱笛當中的一行行字跡。
那些字跡石逍根本看不懂,但卻感覺直透自己心靈,就算他不想去看,也會映入他的腦海形成永不磨滅的記憶。
而更神奇的是那些根本連一個字都看不懂的東西,進入他識海當中後,竟是化作一篇完整地功法,甚至還有莫氏歷代先人鑽研巫術的經驗和心得。
至此他這才終於明白,這莫姓老人竟然是以自己的神魂為薪柴,燃盡了神魂照出傳承,然後將這份傳承醍醐灌頂送給了自己。
不過蠱笛當中藏著的巫族傳承竟用這種方式打開,還真是鬼神莫測。
不知道自己今後要想研究其中傳承,是不是也要燃燒自己的神魂?要是那樣的話他可不乾。
石逍知道這份巫族傳承無比珍貴,可他自然也知道巫族的東西輕易觸碰不得,莫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最後一個莫家傳人就在自己眼前煙消雲散,甚至神魂俱滅,所以他是真的不想要啊。
但他說了不算,束縛之力仍沒有散去,傳承仍在繼續,他真搞不懂那支小小的蠱笛,怎麽能裝下那麽多的東西?
傳承的時間越久,得到的巫術越多,他的心便越涼,直到他明白這蠱笛當中,竟是承載了巫族最高深的一脈傳承,終於他萬念俱灰。
如此玄妙的傳承,放在哪一族都不可能輕易放棄,他開始懷疑莫家老祖當年到底睡了巫族哪位姑娘?竟然能將如此等級的一份傳承贈給他!
同時他心裡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巫族這份因果的糾纏了。
巫族傳承之後,這種灌頂並沒有結束, 後面竟是還有完整的莫家毒術傳承。
當年莫家得到這支蠱笛的老祖,竟能以巫族的手段,將自家傳承也融入了蠱笛當中。
再加上莫氏先人一代一代的經驗累積,讓他直接對莫家毒術有了極高的造詣。
“既然這份巫族傳承給他們莫家帶來如此深重的災難,為什麽莫家還要將自己的傳承存入這支蠱笛當中?”
石逍也是心大,竟然還有心情關心這些。
也或許他是想通過轉移視線,來緩解內心的恐懼。
不過對此,他有一種大膽的猜測,當年莫家先祖跟巫族那位女子定然有著極深的感情。
但礙於巫族的規矩,他沒法終生陪伴在女子身邊,而女子對他也是情深義重,所以才贈以重寶蠱笛。
莫家老祖回到族中,每每睹物思人,既然自己不能陪伴在佳人身側,便將自己所有心思寄托在蠱笛之上,讓自家的傳承代替自己與之永世相伴。
突然他想到了巫族一支特殊的存在,巫族施行走婚的不少,但做得最絕的乃是這一脈。
“難道是花巫?花巫不嫁隻施行走婚,而且有了子嗣便會將孩子的父親驅逐,終生不得相見,如此一來便解釋的通了。”
傳承終於結束,看著老者的最後一點魂魄燃燒殆盡,竟是一個輪回的機會都不給自己留下。
石逍心裡堵得死死的,這是何等悲愴的一幕,他甚至連老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蠱笛並沒有掉落,而是依舊在他身前浮沉,他的身體也已經恢復了自由,竟是下意識抬手接住了蠱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