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落西山,石逍便如同鬼魅一般鑽進了謝村。
最近他可沒少來往,所以對這村子可說是輕車熟路了。
不過要想找到這位莫姓毒師,卻還是費了一番功夫。
甚至他冒險敲昏了一位打更人,搜了他的記憶,這才知道具體位置。
等到了門外,他突然發現自己此前還往裡面丟過一包銀子。
沒想到這麽偏僻近乎荒廢的草屋裡,竟然住著這樣一位毒師。
轉念一想,如此高人還能缺錢?真是有些吃虧的感覺。
石逍沒敢有絲毫大意,畢竟每一位毒師都不好惹,特別這位很可能還會巫術。
那就更不能輕易招惹,一個不好你什麽時候中了蠱都不知道。
前世石逍也曾經嘗試學習一些巫術,畢竟巫術在提升血脈方面還是有相當不俗的手段,可惜他苦求不得。
不是沒人能得到巫族的傳承,而是即便得到也會馬上毀掉,不敢輕易修煉。
否則一定會被巫族無休止地追殺。
想到這裡,他感覺這戶人家有巫族傳承的可能性突然降低了不少。
不然以巫族的行事風格,莫家動了巫術傳承,定然要不死不休地追殺,還能讓他們活到今天?
巫族的手段可不是當面才能殺人,他們有的是背後的手段。
甚至殺死一個人,對方直至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中招的。
“沒有巫術就好,少了不小的威脅!”石逍心裡也沒往別處想,他現在滿心都是莫家的毒術。
不過卻突然心裡有些小失落,其實他內心還是對巫術有些渴望。
石逍看著屋內影綽綽的燈光終於熄滅,想是裡面的人已經睡下。
不過剛剛熄燈定然還沒睡實,所以他繼續躲在陰影當中。
直到後半夜,屋內始終一片寂靜,想必屋裡的人都已經進入沉睡。
石逍這才控制一隻小影子鑽進這所不大的房子,發現裡面只有一位年邁的老者,躺在一張破舊的床榻上酣睡。
他沒敢驚動對方,讓小影子附身。
只是讓小影子在屋裡轉了一圈,看看到底是否能夠找到那隻骨笛。
可惜看了一圈卻是大失所望,整個房間內可以說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都沒看見。
他不免有些泄氣,想著能否入夢這位老者,但卻不敢下手。
畢竟這位老者躺在床塌之上睡得如同一個凡人。
他甚至感受不到一絲靈氣,甚至有淡淡的暮氣。
暮氣是身體極度衰老才有的氣息,換句話說,這位老人怕是壽元快盡了。
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輕舉妄動,若這老人不是一個凡人,那就一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能夠認定這就是莫家毒師所在。而且以他的靈覺都感受不到絲毫靈氣波動,這絕對不正常。
顯然這床榻上躺著的老人,絕對是個高手無疑了。
石逍看了看老人,突然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他便操控著影子打算趕緊離開,可一轉身他又猶豫起來。
“就這麽走了?”石逍心裡實在不甘,自從得到唐家毒術後,他對莫家的毒術更加渴望。
再看看那位老人,呼吸均勻,體態放松,顯然是熟睡當中。
這絕對是一個好機會,而且以老人這把年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過去,所以過了這個村怕是沒有這個店了。
“富貴險中求,
我隻讓小影子附身去看一眼,就一眼,若真有危險,我藏起來相信這老人也不會發現我。” 他打定主意,披上影子悄然退出院子,這才讓那一道小影子朝著床榻撲了上去。
還沒等到近前,他整個人頓時便是一僵。
“人呢!”床榻之上哪還有人?而且石逍絲毫沒有感受到氣息的變化。
“糟了!”他心知不好當即便想遁走,可惜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
“怎麽可能!”這下可把他嚇壞了,頭髮都炸了起來,一顆心更是砰砰亂跳。
要知道在這偃師堡詭族之內,還沒有什麽力量能夠困住擁有守護之力的他。
可現在他即便運起全部的守護之力,仍是掙不脫這束縛,甚至他連影子都難以操控。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飄進院子當中,那黑漆漆的院子簡直如同地獄一般恐怖。
石逍感覺脊背上的冷汗如同無數隻小蟲在爬動,緊跟著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底裡爬出來。
他甚至懷疑在自己脊背上爬的不是汗珠,而是真正的小蟲,“蠱蟲!”
這一刻他已經認定,自己是被巫術所困,而出手的正是那位老人。
“他在哪?想對我做什麽!”因為無法轉頭,石逍拚命地轉著眼珠,想要看看周圍的環境。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背後幾乎是貼著耳朵的位置,陰惻惻說道:
“前日丟了一包銀子在我院中的就是你吧。”
石逍聽到這話頭髮都炸了起來,“他是什麽時候到我身後的!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嘿嘿,年紀不大倒是學得謹慎,不過可惜,你一進院子我就發現你了。”
老人見他不說話,湊到更近的地方,甚至鼻子已經貼在他頭髮上,然後輕輕嗅了嗅。
石逍感受到氣息的流動,想象著對方的動作,更是當即炸毛,感覺脊梁骨都快凍住一樣。
那是最深的恐懼,他實在不知道這老頭到底要將他怎麽樣。
老人見他仍是不肯說話,便自顧自繼續說道:“氣息一樣,對得上,就是你了。”
然後石逍便感覺眼前一花,再睜眼已經來到了屋裡。
不用別的,單是這一手,這位老人絕對超過四境。
石逍此刻內心懊悔莫及,“會巫術的老頭啊,哪是那麽好招惹的!
你說我好端端的,來觸這霉頭幹什麽,是嫌自己命長了?”
現在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本以為自己實力有所增長,影子也越來越玄妙。
他便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在這偃師堡內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了。
沒想到自己的行蹤早就被人看破了。
但他不肯就此放棄,因為一旦放棄很可能丟掉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而且面對擁有巫術傳承的老人,死或許都不是最可怕的。
落在一個老巫的手上,生不如死才真的是大恐怖。
見他拚命掙扎,老人慢慢從他身後轉過來,施施然來到床榻坐好。
似是感覺到夜風的寒冷,他給自己披上一件破舊的衣服。
卻是突然輕咳一陣,然後端起床頭小幾上的一杯涼透了藥湯抿了一口。
這才繼續說道:“你這小娃倒是有趣,竟想起給窮人送銀子。
銀子我沒興趣,我活到今天從沒為銀子發愁過。
不過你那張紙條上的話就有意思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嗎,呵呵,正是說的老夫一家啊。”
石逍聽完這句話險些就給嚇尿了。
心說自己不是作死是什麽?怎麽就那麽不開眼,挑了這麽一張字條丟進他家院子裡。
人家已經只剩下這麽一位老頭,我還說這話,扎了老巫的心你還想活?
他此時已經徹底陷入了深深的絕望,甚至內心捶胸頓足懊悔不已,“自作孽呀。”
本以為接下來就是各種慘絕人寰的手段施加在自己身上。
可老人並沒有動手,只是淡淡說道:“這句話說的不錯,我莫氏一門落得今天這個地步,就是應了報應這二字。”
石逍渾身狠狠一抖,已經是滿眼死意,“看來今天這一劫是逃不過去了!”
老人終於注意到他的狀態,也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
“不要害怕,我也沒有埋怨你的意思。
否則你就算是有族中老祖守護,我也能悄無聲息地將你乾掉。
在族中我莫家毒術若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什麽唐家、韓家給老夫提鞋都不配。”
或許是認定了自己難逃一死,又突然聽老人說不會把自己怎麽樣,石逍反倒變得坦然起來。
甚至對老人所說的話也有了品頭論足的心情,他對後半句話,心裡卻很是不以為然。
“怎麽你們這些人都如此自負,認定了自己就是最好的,貶低別人都是一套一套的。
你三家都是各自擅長一類毒物,又怎麽就敢稱族中第一呢?第一不是應該三門毒術都掌握才對嗎。”
老者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見石逍始終一言不發,而且還在暗中調動各種力量,嘗試擺脫這種詭異控制逃離此地,也是覺得有趣,便打算多跟他聊上一會兒。
於是老者繼續以詭異地力量束縛住他,同時以陰惻惻的聲音如喃喃自語般說道:
“既然時間還早,想不想聽聽我莫氏的故事?”
看似詢問,但根本沒給石逍反駁的機會,老人便開始緩緩道來,“說起來一切都是報應。
當年我家先祖拿了人家的功法,得了人家的好處,就應該算到有此一遭。
雖然我莫氏憑借巫術創出自己的功法,並贏得了諾大的名聲,但也沾染了巫族這個大因果。
所以我莫氏一門才會人丁凋敝,到最後連血脈都要斷絕了,這可真叫報應不爽啊!”
那聲音越說越低沉,雖然仍保持著平淡的口氣,但言語當中透漏出刻骨銘心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