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東山腳下。
狐裘大人獨自一人來到了山下,站在這風雪之中,他看著自己眼前的青石台階,一動不動。
下雪有一點好處。
那便是腳步的蹤跡無法隱藏。
此刻,青石台階的白雪顯得尤為凌亂。
一處,似乎是被某種掃帚一樣的東西自下而上的拖行,所帶起來的一層痕跡。
甚至他還看到了有些星星點點的血跡。
遠遠的,一直通到了山上。
而另外幾個痕跡有大有小,大的看起來是成年人的足跡,每一道的深淺都是一樣的。而有的痕跡卻很雜亂,時有時無。
真正讓狐裘大人在意的,便是這些雜亂的足跡。
因為它們看上去很小。
其中最清晰的一處腳印還不及成年人的巴掌大小。
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的。
“……”
狐裘大人觀察著這些足跡,在山腳下頓足片刻,開始登山。
東山不高,比不得那五嶽之地。
可若從山底登上山頂,普通人也需要走個小半個時辰。
這難不倒狐裘大人,只見他一步一步往上攀爬,看似平常,可卻是一步幾個台階的距離,不過區區百息的功夫,便來到了那青石台階,鵝卵石膏泥小徑,以及那條崎嶇山路的交匯之處。
此地是一處尚且平緩的小坡。
狐裘大人來到這後,停下了腳步。
能讓他停下腳步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土坡之處,躺著一個人。
這人衣衫襤褸,一看便知是個乞丐。
蓬頭垢面,臉上還有著一些血跡。
此時此刻正昏迷不醒的趴在這冰天雪地之上。
狐裘大人看了看他那破破爛爛的布袍子,便明白了剛才這一路來的拖行痕跡,是這個乞丐弄出來的。
沒去理會這個乞丐,他只是左右觀察。
左面,崎嶇小路上沒有任何腳印的存在。
積雪已經覆蓋上了薄薄的一層。
說明從昨晚後半夜開始下雪前到現在,這條路上應該沒走過人。
而右邊的膏泥鵝卵石路也是如此。唯獨天君觀那一路向上的青石階上,依舊有著一些凌亂的足跡。
見狀,他又看了那昏迷不醒的乞丐一眼。
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後,他摸出來了一個瓶子。
瓶子一打開,便是陣陣香氣從瓶口而出。
若有見多識廣之人在此,光從這丹藥瓶子上那個印記中就可以判斷出,這一定是產自京城老君觀的療傷之藥。
老君觀乃皇室為國師所設,加之大隋朝皇帝喜長生,觀中網羅了天下外丹聖手高人,顆顆珍品,除卻皇室之人以及諸多達官貴族,普通之人就是有錢都買不到。
此刻就見這狐裘大人拿了一顆在風雪中香氣依舊不減的丹藥,狐裘一甩,那把劍柄有火紅寶石,看起來熱浪逼人的寶劍劍鞘便抵在了乞丐的嘴邊。
稍微一用力,乞丐本能的張開了嘴,狐裘大人手指一彈,一顆價值不菲的丹藥便落到了他口中。
接著,狐裘大人把劍鞘在乞丐身邊的積雪中蹭了蹭,似乎怕沾染上什麽不潔之物一般,蹭完了,他看都沒在看乞丐一眼,踩著青石階一步一步的朝天君觀走去。
一路走到了青石階盡頭後,他便看到了天君觀門口分列兩排的邊軍,以及站在大門正中間,依舊穿著明光鎧,手持一杆長槊的薛將軍。
那長槊通體乃镔鐵所造,
長約四米,薛將軍手持長槊而立,光是看一眼,便感覺到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可這氣勢在狐裘大人登上青石階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人!”
持槊行禮,薛將軍恭敬的喊了一聲。
狐裘大人鬥笠微動,目光落在了他明光鎧之下的那一卷白布繃帶上面。
原本胸口是一虎頭造型的明光鎧此刻已經破損,虎頭似乎被某種動物的利爪所破,抓出來了幾道長長的傷痕。想來若不是這鎧甲抵擋,凡人以血肉之軀硬抗的話,怕是已經被腰斬了。
目光收回,狐裘大人開口道:
“受傷了?”
“回大人,昨夜那兩個妖族身手不弱,用的乃是青丘部的尋花爪,末將一時疏忽,被不疼不癢的撓了一下。不過請大人放心,如今賊妖授首,已被下了穿魂釘,化作原型關於地牢之中!”
聽到薛將軍的話,狐裘大人鬥笠在動表示自己知道了後,又問道:
“剛才可是有誰來了?”
薛將軍一愣……接著目光落到了不屬於狐裘大人的那一些凌亂的腳印之上,臉色有些尷尬……
“……嗯?”
見他不回答,狐裘大人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疑惑。
薛將軍神色一緊, 趕緊回答道:
“回大人……末將亦不知……昨夜與那兩隻狐狸激鬥,抓住後末將便一直在觀內療傷。才……才……才出來不久。”
話到最後,他的底氣已經不如之前那般足了。
“……”
狐裘大人沉默不語,只是目光落在了那目不斜視的兩排邊軍上面。
最後歎了口氣……
“行了,你手下這群兵應該也才出來不久吧?雪這麽大,身上連風雪都沒有,做這個樣子又給誰看?……下山療傷吧。我此番前來,你表現的很好,以後莫要搞這些虛頭了。接下來的事情你不用插手,去衛戍城防吧。”
“回大人……”
薛將軍似乎還想說什麽,可狐裘大人卻擺擺手:
“聽命行事。下山!”
“……末將領命!謝大人體恤!”
說著,他手一揮:
“聽令!下山!”
兩排邊軍齊喝“得令”,整齊劃一的往山下走。
路過狐裘大人身邊時,各個是昂首挺胸,似乎在刻意表達著自己“令行禁止”的氣勢一般。
而薛將軍似乎還想說什麽,可狐裘大人已經徑直的推開了側門,走進了天君觀。
“……”
他不在多言,手持長槊,踏進了風雪之中。
一路無言,在來到了那三岔路口時,他看了一眼地上趴著的乞丐。
可也僅僅只是看一眼而已。
就像是在看路邊躺著的一條野狗。
連死活都沒問,手持長槊,直接越過了倒地的乞丐,兀自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