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座寺廟裡的和尚,師父這麽多年沒怎麽打過交道。
甚至連寺廟大門都沒見過開幾次,倒是不太了解,只是知道他們頗有些無欲無求,平常甚少和人接觸,也不接受香客供奉,宅到家了。
總之,按照師父所言,這東山頭三座寺廟之間是平衡的,處女觀自力更生,了塵寺不問俗事,天君觀最不是個東西……
而要說師父是隱士高人,李臻首先就不相信。
那老漢是因為肺癆走的,最後那幾日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尿濕了好幾條褲子。
真要是世外高人,李臻寧願自己得喉癌再死一次……
就當瞎眼的代價了。
可既然不是世外高人,這處女觀裡三層外三層的也沒任何東西……這倆不知道是人是妖的,怎麽就找到自己了?
我就去書館說個書,也沒說給誰挖坑不埋,不至於有這麽大的仇吧?
眼瞅著半壺水都喝光了,李臻也沒想出來個所以然。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明白。
那就是……今天如果不是金光咒和塔大,可能他就要涼了。
“……”
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煙霧人影之上,李臻目光閃爍片刻,忽然開口說道:
“今天啊,咱們來說個新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西遊》!且說那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
話剛說到這,忽然,他覺得體內的熱流一陣陣翻滾,似乎要透體而出。
對!
就是這種感覺!
塔大出現的時候也是這樣!
孫悟空,出……
“噗……咳咳咳!”
血液和唾液順著嘴角流下,感受著自己體內重新歸於平靜的熱流,李臻忽然明白了一些東西。
而就在這時,他察覺到了……從塔大身上於冥冥之中傳遞過來的那股能量。那股能量回饋給他後,因為那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一樣在他體內亂竄撞擊的熱流所損傷的經脈,正在被那股能量一點點的修補。
隨意的用道袍擦了擦嘴角,李臻有點搞懂自己的金手指了。
簡單的說,有點類似一座工廠。熱流就是原材料,原材料通過他的評書說出,出現護法,就相當於產品。
而他現在體內的那座工廠,最多算個小作坊。
最多生產個木偶玩具之類的。
剛才試圖搞出來的齊天大聖孫悟空,雖然知道怎麽造了,但體內的生產條件原材料不支持……
說到底……想變強,首先要壯大體內的“原材料”。
而原材料從今天一天的時間來判斷,無非就是兩種……一種,便如同《道炁真解》那般每天勤耕不輟的修煉,衝關,從出塵,到自在,再到悟道,超脫……
要麽,就是那條捷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說書,體內的熱流就會逐漸增多,但明顯後者的修煉速度更快一些。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什麽選擇不選擇的,從剛才的一切看來,李臻有個預感……且末城裡應該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雖然沒興趣摻和進去,可若是在災難發生之時,連自保都保不住……
那就有點窩囊了。
不過他還是不死心,孫悟空既然出不來,我弄其他的總可以了吧?
琢磨了一會……
“且說那武松上了崗……”
“?”
一段武松打虎說完,體內的熱流好似沉寂了一般。
沒反應。
“這喬峰乃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的幫主……”
依舊沒反應。
李臻覺得有些不對勁。
又連續說了幾段《七俠五義》、《五鼠鬧東京》之類的,可體內的熱流仿佛泥牛入海一般。
“……”
他沉默了片刻,起身返回了床榻上。
沒有在繼續四仰八叉的睡覺,他跌坐於床榻之上。
按照師父生前教的那樣,五心朝元,眉眼低垂。
意識伴隨著靈台的一點清明,以及那熱流自泥丸宮出發所延續的周天行走,一點點的,他的意識似乎被抽離,擠壓,最後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不見五指,日夜不可視,時光不可覺。
可就在這黑暗之中,他猶如回歸了母親的懷抱一般,意識在無垠的黑暗中一片平和。
一切生靈所求,走獸所求,生人所求,有所求,無所求,皆在這片連時光似乎都至此停滯的黑暗中,被帶走了。
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
慢慢,慢慢,慢慢。
最後,黑暗無我,無他,無法,無觀,無想。
萬物,歸於虛無。
屋舎內,破損的窗戶吹來了陣陣的冷風。
吹到了道士那清秀的臉上。
雖然冷,卻似乎無比溫柔。
而不知何時,那本是一團煙霧所組成的塔大也化作了雙腿盤坐的姿勢,手裡的菜刀早就不見了蹤影,盤坐在地面之上,周身煙霧光芒逐漸收斂,最後被晚風一吹……
化作了煙塵消失的無影無蹤。
……
從穿越過來之後,第一次認認真真修煉的他竟然輕易的進入到了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
隻覺得自己的意識在一點點的朝著黑暗中沉淪……最後,忽然來到了一片奇特的空間。
“?”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出現疑惑的同時,這片無法描述的空間忽然湧起了一陣波濤,猶如一顆石子丟進了靜謐的湖水之中……頓時,湖底的某些東西……朝著李臻鋪展了過來。
是光。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光……
光,自黑暗之中出現,如同漫天星鬥,在李臻面前組成了一道星光璀璨的銀河。
忽明,忽暗。
李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哪,可置身於這片星河之中,他卻有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那感覺就像是前世的書場……
而不知為何,他對這些光彩斑斕的星星只是看一眼,便能說出它們的名字。
《封神》、《西遊》、《水滸》、《三國》、《雍正劍俠圖》、《隋唐英雄傳》、《馮天奇鬧通州》……
這些星星,似乎都是他說過的書!
而就在這個想法誕生的一瞬間,忽然,天上一顆星星墜落,出現在了李臻面前。
圍繞著他輕柔的轉動起來。
《九頭案》!
《九頭案》……不就是塔大麽?通過塔大這種載體,陪在了我的身邊?
那麽其他的呢?我說過的其他……你們呢?
雖然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否有形體,可當他這個念頭一起的時候,忽然,周天星鬥閃爍,黯淡,如同被停電了一般,大片大片的消失在黑暗之中,最後僅僅留下的那幾顆的光芒也極為黯淡。
李臻想要湊近看看,念頭剛起,下一刻,那幾顆星星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星星如瓶,瓶中小半滿,有金輝如星辰。
而屬於《九頭案》的那顆星星瓶子中也同樣如此,金輝晶瑩剔透。
頓時,李臻明白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當這幾顆星星瓶灌滿之時……便是自己的下一個護法出現之日?
應該……是這樣的吧?
……
日出東方,紫氣東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時,李臻睜開了眼。
神清氣爽。
隻覺得自己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好到他有點不敢相信的那種。
甚至,盯著窗外的朝陽,他還有點恍惚。但馬上就被那破損的窗戶給帶回了現實。
腦子裡再次回想起了昨夜的一切。
嘴角一抽,他歎了口氣,從床榻上下來,打了個響指。
一陣煙霧中,塔大走了出來。
“去砍柴!”
聽到了命令,任勞任怨的護法同志朝著柴房飄去。
李臻從冰涼的被窩裡摸出了那半袋面。
今天早上說什麽都不能喝糊糊了,他要吃餑餑。
塔大劈柴是一把好手,那煙霧菜刀鋒利至極。
李臻在廚房忙活了小半個時辰,等水燒開了,往鍋裡放了四個粗面餑餑蒸熟,雖然很硬,但熱氣騰騰的吃著味道還真不錯。
吃了倆,裝了倆打算中午在曲掌櫃那泡湯餅吃。
梳洗了一番後,塔大煙消雲散,他走出了道觀。
這次,他把門給鎖上了。
原因無他,裡面還有他那半口袋面呢。
一路朝著山下走,很快便消失在了這條小路之中。
而等他一走,昨日出現過的那倆中年人卻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無視了那鎖死的大門,輕輕一躍,翻牆進了道觀。
……
並不知道自己家裡進了賊的李臻下山時,來到了一個三岔路交匯之地。
他是最左面,也是最荒涼的那條路。
而中間的路則鋪滿了青石台階,一道一道的一直通到了山頂。
那是天君觀的路……
從那齊整的青石台階就能看出來,這幫人確實是個地地道道的狗大戶。
而右邊那路也不差,雖然沒有什麽特別規整的青石台階,但也是先鋪膏泥,然後往膏泥裡嵌進去了好些平整的鵝卵石。
沒天君觀氣派,但卻頗有一番禪意。
李臻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自己那條泥巴小路,頗有些羨慕嫉妒恨的往兩條路上一條吐了一口唾沫。
頓時覺得心情舒暢許多,徑直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