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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說書人》三百六十三.愛恨就在1瞬間
詔獄司?

 對這個世道已經不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李老道首先冒出了一個想法。

 詔獄司,是漢朝延續法家所設的衙門。

 明面上說,是為九卿、郡守、以及俸祿在二千石以上的官員,在犯罪後由帝王下詔書後,關押犯人的地方。

 而要是真講究起來,他的“刑政”稱謂裡面,包含最多的解釋,是“皇帝的監獄”這個意思。

 隋朝沒有詔獄司,直接改“大理”了。

 但裡面其實也是換湯不換藥,詔獄司在建立之初,乃是由法家之人執掌,當今江湖行當裡的仵作、劊子手,縫皮匠、撿骨人等等都可以認為是從詔獄司裡面流出來的分支。

 這是明面上的。。但實際在暗地裡,詔獄司裡的人,對自身除了按照各朝各部的官稱不同外,對內,他們有著一套自己的傳承體系。

 同樣是以品級劃分,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自稱:“審死官”。

 或者說“判官”。

 沒什麽區別。

 搞的就是賞善罰惡那一套,以法家之理立心,立道,雖然從事審訊判案,但並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俗話說國無法不立,判案審訊這些先不談,就說與人爭鬥時,他們便是以“法”來度量人心。

 與他們爭,他們為官,你是民。

 只要王朝還在,法度還在,那麽便有著一份天然的壓迫。不管是交手還是論辯,他們自身所攜帶的那股由無數法家先輩所定下來的道理,便會在一寸、一分、甚至縱橫刹那之間,帶給你一層又一層的壓迫。

 若做過虧心事,或者奸淫擄掠,殺人放火……那麽自身力量每次交手都會愈發減弱,而他們則會以法代行,一招比一招重。

 自身罪孽與法背道而馳越遠,越重,在對上他們時,便會越弱。

 此消彼長之下,最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法度無情。不管是死人手上,還是被抓回去入獄,那都是理所應當。

 這便是狐裘大人所說的“道理”。

 比起李老道這種自己“瞎琢磨”出來的野狐禪,自商君、韓非子、董仲舒等人一輩又一輩傳下的法之度量,已經為這群審死判官鋪就好了一條通往悟道境、乃至更高之“道理”的康莊大道。

 以己代法,以法制人。

 但這不是他最驚訝的……

 詔獄司是正兒八經的“國家級非遺傳承”,但只要沒犯法,這群人便沒有任何優勢可。

 而古往今來身背力量者,又有多少是沒有越過心中那條由道德的最低底線---“法律”所設下約束的人呢?

 所以,要是真清清白白的,他們也沒轍。

 一招一式都是為了審判罪人而存在。

 法不可濫用。

 對普通人,這群人在某種程度上,可能還不如一個普通的武林高手。

 但是……詔獄司雖然很厲害,可是這卻不是讓李臻最驚訝的……

 他剛才……

 說他叫什麽?

 杜……

 杜什麽?

 “你先等會……”

 仿佛兒童戲一般,如今箭在弦上,可卻忽然抽手不玩了的道人擺擺手:

 “你說……你叫什麽?”

 “本官乃詔獄司七品判官杜如晦!”

 書生冷眼無情,並沒有因為敵人試圖緩和的伎倆,而放下那份冷意。

 只見他背後那威堂愈發宏偉,律法之威已經引得那三匹烏龍騅都有些躁動不安。

 但卻始終待在原地,沒有先行逃竄。

 而回答了問題後,天知道是不是和杜如晦重名的杜如晦率先搶佔先機:

 “見本官不跪,藐視王法,汝可知罪!”

 帶著濃濃的官威,開口後,便等同於法度之理的書生話音剛落,空氣之中便響起了“嘩啦”一聲鎖鏈摩擦的動靜。

 “嗖!”

 “嗖!”

 兩條鎖鏈憑空而現,瞬間朝著道人的雙手襲來!

 但就在要把道人捆住的一刹那,忽然,鎖鏈停止……

 無法在寸進半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杜如晦的杜如晦皺起了眉頭,看著道人手裡的東西……

 是懿旨。

 與聖旨的金箔鑲嵌不同,形製要小上一圈,同時卷軸兩頭用碧玉圓環裝點,威嚴之中彰顯一絲屬於女性柔和的懿旨,被道人拿在了手裡。

 展開。

 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

 見者,如皇后親臨。

 “……”

 瞬間,書生的臉色變得難看了。

 法量天下。

 雖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但以他一介七品詔獄司判官,還談不上面對王法而製衡其存在。

 那是大判官才能被賦予的權利。

 說白了,這就像是後事的地方法院。遇到重大、特大案件,地方法院要做的就是移交給上級高院,而不是自己隨便開個庭就能審理的。

 權限不夠。

 職級不夠。

 而在他難看的臉色下,收好了聖旨的道人揮揮手。

 霧影閃爍,消散無蹤。

 看著眼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杜如晦的杜如晦,李臻說道:

 “聊聊?”

 ……

 篝火中再添新枝。

 這就是時代的好處了。

 凡事不用講環抱,路邊有樹,你砍一截燒火沒人會說什麽。根本不用擔心夜晚一把火,白天派出所。

 只不過……這枝杈有些濕,火沒怎麽變大,煙氣反倒上來了。

 道士拿出了自己兜裡的烙餅,墊在火堆旁的石頭上,看著正對自己橫眉冷對的書生問道:

 “所以,你追了我一夜?”

 “……不錯!”

 杜如晦點頭,滿眼的嫉惡如仇:

 “不修道法,卻在那冒真武帝君代行之身,迷惑世人聚眾傳法!守初道人,這便是你的修道之心!?”

 “……你認識我?”

 “……呵呵。”

 看著道人那驚訝的模樣,杜如晦一聲冷笑:

 “莫要以為那聖旨能護你一世周全。這幾百年我詔獄司處置了不知多少禍國殃民之徒,我倒要看看,待到我把此事上報後,你的海捕公文下來,皇后娘娘的聖旨還能不能保住你!”

 沒理會他的嘲諷,卻聽明白了為什麽對方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後,李臻問道:

 “所以,趁現在,能給我個機會解釋不?”

 “……”

 杜如晦眼眸中全是冷笑。

 自辯也好,高喊冤枉也罷。

 詔獄司的卷宗之中,什麽人沒有?什麽人沒見過?

 想解釋?

 徒勞而已。

 而見對方不說話,李臻聳聳肩,說道:

 “這故事……可就老長老長了,不過咱們長話短說。我這次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我和老師在立春後那日在山中……”

 ……

 今夜,月朗星稀。

 微寒的天氣之下,那濕氣褪盡後的樹枝終於燃燒了起來。

 把已經只剩猩紅的火堆再次添加了一朵閃爍的火焰。

 火焰映照之下,原本冷笑觀人的書生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所以我想的很簡單,先搞出來個神仙顯靈的異象,然後引得一些不管是湊熱鬧,還是真的心性虔誠之人聚到這邊,然後我以真武之口,傳下法旨,讓熟悉商縣村莊耕地的人出來。與我一同用最快的時間,把那些被征了徭役的民夫家中田地耕完……

 這次清淤征了三郡之地的民夫,我的時間很緊,雖然這活對於普通人來講會很辛苦,但事後我還會給他一些銀錢,足夠用度。然後繼續下一縣……沒成想,不知為何,一個人都沒有來。甚至大家夥看我的眼神好像……還很憤怒。我沒辦法了,雖然不清楚怎麽回事,但我沒那個時間耽擱在這裡太久,只能先繼續往順陽趕。就這麽簡單。”

 道人解釋完,那石頭上的烙餅也熱乎了。

 烙餅他這次一共帶了六張。

 看了一眼那皺眉的不知真假杜如晦的杜如晦,他拿布一卷,把四張熱熱乎乎的烙餅包裹好後,放到了懷裡。

 剩下的兩張留到了石頭上。

 站起身來,對皺眉不語的書生說道:

 “所以,不管是上報也好,抓我也罷……”

 重新掏出了聖旨,在書生眼前一晃:

 “奉娘娘旨意:在我沒做完這些事前,你最好不要來打擾我!”

 說完,道人直接走到了追雷前,翻身上馬。

 “駕!”

 時間緊迫,為了少些麻煩,又耽誤了盞茶時間的道人騎馬離去。

 “……”

 這次,杜如晦沒有強留。

 而是依舊眉頭緊皺。

 大約過了五六息的時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道人留給自己的兩張餅上面。

 這餅……他沒見過。

 不知怎麽做的,好似塗抹了一些油,此時此刻在火堆炙烤下顯得油汪汪的,香氣撲鼻。

 而在看官道……

 一片黑暗。

 道人已經不見了影子。

 再次落在烙餅上。

 又再次看向了官道……

 來回了幾次後,他直接拿起了烙餅,學著道人,從包袱裡面拿出來了一個小包。

 小包打開後,裡面是三個乾巴巴的糜子餅,還有些散落的肉干。

 把烙餅裝到裡面後,小包塞進了包袱裡。

 他直接翻身上馬。

 “駕!”

 在火光之下,毛色由黃轉紅的駿馬嘶鳴一聲,朝著道士的方向追去。

 而行進時,他似乎覺得速度還有些慢,再次策動馬匹:

 “駕!”

 “駕!”

 “駕!”

 馬匹的速度直接被推到了極限。

 接著不到百息的時間,他已經隱隱約約的看到了比起自己全力催動不同,而是選擇了一種勻速,讓馬兒能跑的更遠這種方式的三匹馬與道人。

 直接發聲:

 “守初道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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