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靜默。

只有綠衣女子的聲音依舊溫柔。

&ldqu;之前，小黃鸝便說，道長說的故事可好聽了呢。妾身和妹妹就一直好奇呀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故事，才會讓她如此念念不忘。&rdqu;

&ldqu;現在，我們已經聽了好多了呢。郎君不是一次隻說半個時辰麽……可現在已經說了這麽久，早就壞了規矩啦。&rdqu;

&ldqu;而現在郎君的聲音也啞了。那便……不聽了罷。不是知道故事的結局是好的了麽?便不聽啦。時候不早了，郎君……也該回去了。&rdqu;

這話一出口，觀眾席頓時又炸鍋了

&ldqu;不能走！&rdqu;

&ldqu;不行！&rdqu;

&ldqu;你得說完！&rdqu;

&ldqu;一直說下去！&rdqu;

&ldqu;我們花錢了！&rdqu;

&ldqu;我們買票了！&rdqu;

而就在這時，大齊走了上來。

看著綠衣女子，語氣溫和

&ldqu;嫂子，讓老板……說完罷。&rdqu;

他說的很客氣，接著一指觀眾

&ldqu;大家夥也想一直聽呢。班主的書，對我們來講，是余音繞梁，三日而不絕。您三位也不用走，就在這陪著班主，能一直陪著他，不好麽?&rdqu;

&ldqu;就是啊。&rdqu;

&ldqu;不能走！&rdqu;

&ldqu;繼續說，沒聽夠呢！&rdqu;

&ldqu;你們也能一直聽！還非得讓人走，多傻啊！&rdqu;

觀眾又亂糟糟的開始起哄。

可綠衣女子的眼眸裡依舊溫柔。

一邊幫坐在椅子上的說書先生揉肩，一邊柔聲說道

&ldqu;可是，不能在繼續說下去了。不是嗎?&rdqu;

聽到這話，大齊也不生氣，只是和聲問道

&ldqu;繼續說下去不好嗎?你們可以天天看到他，可以做任何你們想做的事情，不會留下任何遺憾。不好嗎?&rdqu;

&ldqu;當然不好呀。&rdqu;

綠衣女子溫柔的又搖了搖頭

&ldqu;雖然……能再見到他，我真的好歡喜……可是，他不屬於這裡。郎君……&rdqu;

她看向了李臻

&ldqu;起來吧。該走了。&rdqu;

&ldqu;……&rdqu;

全場靜默。

而李臻也沉默了。

沉默了許久許久……

最後緩緩站起了身來。

扭頭。

看著三雙關切中帶著鼓勵的雙眸。

李臻張開了已經起了一層乾皮的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麽。

可那小姑娘卻再次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ldqu;道長，該走啦。&rdqu;

她在催促。

&ldqu;……&rdqu;

李臻沉默的低下了頭。

看著小姑娘那滿含急切的眼眸，忽然蹲了下來。

把小姑娘抱在了懷裡。

&ldqu;對不起……&rdqu;

聽到這帶著顫抖的聲音，小姑娘笑著甩動兩個羊角辮

&ldqu;道長，要好好的呀！要永遠記得我呀&rdqu;

她主動的推開了李臻。

強行後退了兩步，把李臻拉了起來。

而當李臻看向了白衣女子時，卻見她也只是搖了搖頭

&ldqu;走罷。郎君，千萬不要回頭。&rdqu;

說完，主動的擁抱住了李臻。

而再次放開時，已是羞紅了臉兒。

最後，綠衣女子走到了他面前。

細心的幫他用絲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用那雙似乎永恆不變的溫柔眼眸，看著他

&ldqu;此生遇見君，足矣。&rdqu;

踮腳。

她在他的嘴角留下了最溫柔的一吻後，讓開了身位。

一條通往下場門的路，被讓開了。谷再無聲。

再無言。

李臻的眼眸從她們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看不見任何一絲挽留。

雖全是不舍，可亦皆是笑意。

&ldqu;……哈哈&rdqu;

忽然，李臻笑出了聲。

&ldqu;這麽說來，我……貧道這是又挖了一個坑?&rdqu;

&ldqu;……&rdqu;

無人應聲。

可他的背卻忽然挺直了起來。

&ldqu;也罷。&rdqu;

一聲帶著幾分遺憾的歎息後，他臉上重新浮現了一絲陽光般的灑脫笑意

&ldqu;說書嘛，樂趣便在於挖坑。挖就挖了，時也、命也、運也天時地利皆不在我，那這人和……不要也罷。&rdqu;

最後看向了三人。

他搖了搖頭

&ldqu;那貧道……便去了。&rdqu;

三人齊齊微蹲萬福

&ldqu;恭送郎君。&rdqu;

&ldqu;哈哈哈哈哈哈&rdqu;

李臻狂笑，一步踏出

&ldqu;那便去也&rdqu;

三步並作兩步，轉瞬之間，便來到了下場門前。

就在要先開下場門簾子的那一刹那，忽然背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ldqu;不好麽?&rdqu;

&ldqu;……&rdqu;

他腳步一頓。

大齊的聲音再次響起

&ldqu;留在這，幸福的和她們永遠生活下去，不好麽?這裡沒有什麽紛爭，沒有什麽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這樣……不好嗎?&ldqu;

隨著他的話語，觀眾的聲音重新響起

&ldqu;就是啊。&rdqu;

&ldqu;外面世道多亂啊。&rdqu;

&ldqu;你活的不累麽?&rdqu;

&ldqu;留在這多好。&rdqu;

&ldqu;嫂子那麽漂亮，你怎麽舍得走?&rdqu;

&ldqu;這裡多好啊。&rdqu;

&ldqu;留下來吧。&rdqu;

&ldqu;留下來。&rdqu;

&ldqu;留下來！&rdqu;

&ldqu;留下來……&rdqu;

最後，所有的聲音化作了統一的群聲

&ldqu;留下來吧。&rdqu;

回蕩在整個書場之中。

亦在他的腦海裡如同洪呂大鍾一般回蕩。

可李臻卻依舊沒有回頭，只是一聲輕笑

&ldqu;哈&rdqu;

背對大齊，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ldqu;大齊啊，還記得上一次咱們見面，我說的話麽?我告訴過你，這段旅程是咱們自己走來的。我親自經歷的，沒道理等到我自己經歷的時候就否定它。

而現在，我還是要告訴你。她們三個人說的對。雖然我真的很開心……雖然我特麽就是個孫子！現在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但我還是要說，這些……都是我，和她們一起經歷的。

如果我現在回頭了，留下了，留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中。那就等同於否定了我自己。而否定了我自己……就等於否定了她們。或許這話你不能理解，但你知道，最後一條支撐我現在離開的理由是什麽嗎?&ldqu;

&ldqu;……什麽?&rdqu;

隨著大齊的話，背對著他的李臻那腰板愈發挺直了。

只見他做出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

通過鼻子，他嗅到了三個人身上獨有的香氣。

死死的把這香氣記掛在腦子裡後，他說道

&ldqu;因為，如果我留下來。那麽……在一年……兩年……或者三年後，便不會有人再記得她們了。世人健忘。他們可以忘。但是……&rdqu;

說到這，他的語氣斬釘截鐵

&ldqu;我不能！&rdqu;

說完，他對著台下一拱手。

不再言語，掀開了下場門的簾子，一步一步無比堅定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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