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一層一層。
祥和、澄淨。
清澈、通透。
在這風雪之夜擾動了天上的雲卷,一點點的朝著四面八方蕩漾。
足尖輕點湖心亭頂的女子盯著天空不語。
任由那光圈擴散到四面八方。
不知道點亮了多少夜空。
也不知道干擾了多少人的夢。
她不語。
可薛如龍再凝神看了少時後,眼裡卻逐漸出現了一絲疑惑。
他仰頭。
風雪夜,暗火燭,金光陣陣的雲層之下,那絕色女子仿佛九天玄女降世。
“大人。”
他說道:
“這光芒有些蹊蹺。明明如此磅礴,甚至引起了天地異象乍一看我還以為有秘寶出世,或者是有大能到來可現在感受了一下,品級卻也不高。“
說著,他又閉眼了幾息,眉頭微皺:
“一非招數二非寶物,光中之炁格外純淨,不摻雜任何他人之念,金光祥和,可卻無慈悲之意,反倒更像是道門清靜無為的模樣難不成是國師的那幾位高徒有了突破?”
原本,女子沒說話,似乎也不打算回應的。
可聽到這話後,她的嘴角卻泛起了一絲不屑的弧度:
“就憑他們幾個,可引不來這天地異象。”
“?”
薛如龍又一愣
“大人莫非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剛才還猜不到,但被你這麽一說,大概猜到了。”
女子自亭頂飄然而落,眼裡是一抹淡淡的遺憾。
“這金光,我見過。”
“”
薛如龍滿眼不解,可她卻不再解釋。
赤足踏雪,似乎是沒了飲酒的興致,徑直的離開了。
香山,靜真宮。
這座被皇帝陛下一紙命令,隻為一人,征兩萬工匠十五日修建而成的道場內。
正坐在蒲團上打坐的玄素寧忽然睜眼。
身子化作了一片虛影,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了宮門石階前。
腳踩那鋪設在地的太極圖,一身素衣的她臉色略帶幾分詫異的抬起了頭,看著那天上的金光
微微閉上了眼睛幾息後,再次睜眼時,眼裡的詫異已經變成了驚訝。
接著,她手掐禮印,低聲一語:
“福生,無量天尊。”
龍門山。
山頂靜室。
依舊在打坐的年輕道士陡然睜眼。
身子沒動,人在靜室。
可他的雙眸中卻已經映襯出了那金光閃爍的漫天雲卷。
同時還有那一絲驚訝的情緒。
手指微動,掐算一番後,他輕笑了一聲:
“哈”
接著再無言語。
“近世修行之徒,妄有執著,不悟妙法之真,卻怨神仙謾語。殊不知成道者,皆因煉金丹而得。聖人恐泄天機,遂托數事為名。
今之學者,有取鉛汞為二氣,指髒腑為五行,分心腎為坎離,以肝肺為龍虎,以神氣為子母,執津液為鉛汞,不識浮沉,寧分主賓。
知金木相克之幽微,陰陽互用之奧妙。是皆日月失道,鉛汞異爐,日魂月魄、庚虎甲龍、水銀朱砂、白金黑錫、坎男離女,結成還丹”
不知何時,李臻的腦海中已經被悟真篇的聲音給充滿了。
隻覺得自己的意識跟隨著這個聲音朝至北海夕至南疆,刹那於中天之庭,以自身觀天道全貌。
北邙、神州、星球、宇宙
世間百般玄妙盡數被他所領略,甚至,只要他想,他的念頭可以清晰的在轉瞬間傳遞到世間的任意角落裡。
追隨天空而走,以我一念,驚動十方煞。
洛陽東都,西苑別苑顯仁宮。
這座征發二百萬民夫耗時十個月建造而成,
裡面設有天下奇景的別苑內。偏殿,書房。
門洞大開,寒風入室。
一個年紀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正低頭伏於案前。
執筆,寫字。
旁邊還有一個容貌蒼老,滿頭白發、面皮卻乾乾淨淨的老者躬身陪候著。
只見紙上寫道:
“不覺歲將至,已複入長安。
月影含冰凍,風聲淒夜寒。
江海波濤壯,崤潼阪險難。
無因寄飛翼”
一首五言律詩,還差最後一句。
可被中年人手握的那支筆卻怎麽也寫不下去了。
燭照之下,書房內一片安靜。
甚至連那老者的呼吸聲都若不可聞。
似乎生怕打擾到了中年人的思緒。
忽然,老者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他的眼眸裡浮現出了陣陣冷意。
可中年人這時也才感應到了有些不對勁,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一張依稀能看得出來年輕時風流儒雅,可此刻卻有一股威嚴攀附的容貌,展露了出來。
接著,倆人都看到了天上那陣陣擴散的光芒。
光芒在雲層之中擴散,光環所到之處,雲層翻卷,猶如一條金龍翻滾。
而似乎被那金光所指,這漫天風雪在那金光照耀下,此刻在這書房門口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把它們捏著,朝著靜雅卻莊重的書房裡面推擠。
頗有幾分蜉蝣撼山之意。
見狀,中年人福至心靈,在紙上寫下了最後一句:
“徒欲動和鑾。”
而這筆落下後,就在那老者盯著天空之上的金光雙眸盡冷之時,他卻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
這一聲笑,把老人的注意力直接抓了回來。
目光投在了紙上。
“不覺歲將至,已複入長安。
月影含冰凍,風聲淒夜寒。
江海波濤壯,崤潼阪險難。
無因寄飛翼,徒欲動和鑾。”
當他用略帶尖細的聲音念出來紙上的詩句後,雙眸冷冽盡數消散,化作了一片暖陽初春:
“妙!妙!妙!奴婢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這首冬夜之詩成文後,春、夏、秋、冬四季四律便齊了。四季之律當昭告天下,供世人覲聖體悟,以傳千秋萬世!”
沒錯,眼前這位中年人,便是如今大隋天命之子。
煬帝楊廣!
“哈哈哈哈”
聽到老者的話語,心情大好的楊廣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於書房內響起。
接著,他把筆投入了池中,抬頭看向了那依舊光暈擴散的夜空:
“大半夜的雖然擾人清夢,可倒是促成了寡人這四季之律最後一首嗯。”
略微沉吟,他點點頭:
“罷了,功過相抵,便不治罪了罷。”
說完,不再理會那天空之上的異象,抄起了一旁的一方金印,重重的按到了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