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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說書人》二百六十八.李禾
“小喜……”

 坐在楊廣身邊的蕭皇后最先回過神來。

 目光有些不舍的從這牌匾上挪開,看向了黃喜子:

 “這字……是何人所寫?”

 “回娘娘。”

 黃喜子躬身:

 “奴婢今日奉陛下聖命,去接收那飛馬城運送的龍火猊前往珍獸欄時,遇到了李侍郎。”

 “嗯?”

 楊廣也回過了神來,眉頭一皺:

 “她?她去那做什麽?”

 “回陛下,奴婢也是這麽問的,以為她也想湊飛馬城這一出熱鬧。可是李侍郎卻言不是,他只是去喝茶的。而去處,便是這匾額之上的春友社。這春友社,便在珍獸欄旁邊那棟很出名的鬼宅之中。

 那鬼宅本來風景便不差,當年乃是一幫北朝遺老賞風月的居所。只是這幾年言傳鬧鬼,所以一直荒廢。今日重新開業,奴婢瞧著這匾額之字確實不凡,李侍郎亦是個喜歡風花雪月的妙人,去那倒是不稀奇。“

 他沒繼續往下說。

 因為這話看起來是回答的楊廣,可實際上同樣是在給蕭皇后解釋這字是出在哪裡。

 可如果繼續往下說,說出來那“奴婢看到這字不錯,便拿回來給陛下(越王殿下)觀瞧”,便等同於說這禮物不是陛下親自準備的了。

 所以自然不能這麽說。

 他說完,楊侗雖然了解了這牌匾從何而來,但卻很聰明的沒有插言。

 而是繼續專心致志的看這字。

 楊廣微微點頭,表示知曉了後,扭頭對蕭皇后問道:

 “皇后覺得這字如何?”

 “……”

 蕭皇后略微沉思,點頭:

 “好風骨。只是雕刻的手藝糙了些。實在是暴殄天物。”

 “確實。”

 楊廣顯然也很讚同這話,嘴裡喃喃的把這對子上的字念叨完,輕笑了一聲:

 “這對子倒也有趣。不像是什麽正經喝茶的去處~不過,小喜啊,說到底是大隋之民,你這拆人牌匾總歸是不好的。”

 黃喜子眉開眼笑:

 “能得到陛下嘉許,已經是這書寫之人天大的福分了。若知曉了陛下誇讚他,不知道得高興成什麽樣呢。”

 “哈哈~”

 龍顏甚悅的楊廣笑聲爽快。

 扭頭看了一下看的認認真真的楊侗,他微微點頭。

 骨子裡的文人基因讓他對於此時此刻孫兒的癡迷感同身受,生出了一分知音之感。

 文人嘛。

 就是這樣。

 孤芳自賞遠遠是比不上知己相通的。

 於是,心情一好,腦子就熱。

 腦子一熱,自然要給賞賜了。

 只不過,以文人的角度來賞賜,肯定不能是什麽黃白之物。

 有辱斯文。

 想了想,他便說道:

 “去庫房取一套端山硯、漣湖筆、雲夢墨、懷州紙賞賜給這人吧。命匠作坊把這字重新拓印,用楠木再打一套匾額,蓋上朕的詩文印,賞下去吧。“

 “奴婢遵旨。”

 “嗯……侗兒。”

 一聲呼喚,把楊侗叫回了神。

 看著目光裡還有這幾分癡迷的孫兒,楊廣滿意的點點頭:

 “能寫出此等有風骨之字的人,人品自是不錯。明日,祖父要去珍獸欄裡瞧瞧那頭龍火猊,這春友社便在珍獸欄旁邊。若你想看,大可去瞧瞧。這次你留守東都,雖然已經是輕車熟路,可日後作為天子,還是要親賢臣遠小人。祖父剛才便對你說過,觀字,便是觀人。能寫出如此之字的人,定不會是什麽軟骨頭。三人行必有吾師,大可去觀瞧一下。若喜歡,招至身側給你做個伴讀,亦是好的,明白了麽?”

 “孫兒遵旨。”

 楊侗恭聲應道。

 說完,他想了想,低聲問道:

 “祖父,那孫兒明日是否可以邀約李侍郎與之一同而去?想來,她……應該是和寫字之人是相熟的。”

 “她?”

 楊廣一愣,剛想說什麽,一旁的蕭皇后卻開口了:

 “李侍郎統領百騎司,百騎司乃替你祖父監察天下之眼,事物繁多,便算了。”

 “……”

 聽到這話,楊廣看了妻子一眼。

 想了想,說道:

 “嗯,確實如此。”

 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出宮吧。明日一早再來,咱們一起去瞧瞧那頭天下奇獸龍火猊。”

 后宮之中,越王雖然是孫兒,可終究也長大了,自然不能留下。

 楊廣下令,他也不敢不聽。

 於是便起身告退。

 由一隊內侍送出了后宮。

 黃喜子也收攏了那匾額,出去交代事情。

 院子裡除了宮女,就剩下了夫妻二人。

 楊廣捧著手裡不算溫熱的糖水,正打算喝完,就聽蕭皇后說道:

 “陛下,侗兒看起來……還是對她不死心呢。”

 聽到這話,楊廣點點頭,杓子舀動著碗裡的糖水,歎了口氣:

 “唉……如何能死心?論容貌、天資,李禾都是一等一的。一身本事也盡得諸懷真傳,心思機敏程度以一介女身更是不遜色於天下任何男子。算盡天下,智計絕倫。莫說是侗兒,便是早二十年,朕都心動……”

 蕭皇后雙目寧靜。

 一片平和。

 而說到這,楊廣搖了搖頭:

 “可惜了……莫說玄素寧,朕讓國師也為了倆人的姻緣連起了三卦。可卦卦李禾皆是早夭的命格。侗兒到現在還未娶正妻,若真把他和李禾撮合到一起,難不成,以後的皇后是個短命的?等她死後,那天下人該如何說?說侗兒失德?……唉。”

 一聲長歎。

 “便罷了。這天底下的女子多了去了,何必呢。”

 “話雖如此。”

 蕭皇后的目光裡有些黯然:

 “可侗兒終究還是太苦命了一些。自己看中的女子活不長,而咱們替他選的女子又出自玄均觀……唔,說起來……那頭龍火猊不是從飛馬城出來的麽?飛馬城的那個……那個什麽……靜禪大家?既然有書聖之姿,想來也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子……”

 她不提這個還好。

 一提起這個,楊廣便冷笑了一聲:

 “飛馬城?呵……一群亂臣賊子。就算他們想聯姻,朕還不同意呢。待到明年,江南事畢,朕便要先拿飛馬城開刀。什麽靜禪大家?到時候往教坊司裡一關(注1),朕倒要看看,她這筆杆子,比不比的上男子的活計!”

 說著,他看到了已經趕回來的黃喜子,擺擺手:

 “好了,不談這些了。朕今日服了國師的丹藥,睡這一個時辰,精神百倍。小喜,安排些舞姬,選幾個妃子過來。皇后,咱們共飲一杯吧?“

 看著興致勃發的帝王,蕭皇后眉眼溫柔:

 “臣妾遵旨。”

 “哈哈~”

 ……

 碳爐前。

 粥水煙氣翻滾。

 金光燦燦的萬用工具人塔大化作了電燈泡。就在旁邊站著,點亮了廳堂。

 在李臻問完關於夏荷的問題後,紅纓便沒有繼續說話。

 比起羊肉,她更鍾愛那條河魚。

 李臻這次選的是鯽魚,並且處理的很精細。

 用生薑片覆蓋魚身內外,魚身塗抹了一些酒水,內腹之中的腥臊黑膜也被刮了個乾乾淨淨。

 所以這魚肉吃著除了有些刺外,一點都不腥氣。

 美味至極。

 雖說如果刺能剔除會更好……可他要真會這種手藝,乾脆也別說書了。

 炒菜當廚子去吧。

 一簸箕魚片,李臻就夾了兩片,其他的都到了紅纓的嘴裡。

 而他主要就是在吃羊肉。

 “魚”、”羊“一起,是個“鮮”字。

 由此可見,這一鍋粥到底得有多麽鮮美。

 魚吃完,肉也差不多了。

 酒水還剩下了一壇半。

 李臻看得出來,雖然窮家富路,而飛馬宗又不缺錢。可這邊的運輸條件艱苦,紅纓這一路估計也沒少遭罪。

 吃的多,吃的快。

 酒還沒怎麽喝,肉已經吃完了。

 而等魚肉羊肉都吃乾淨,他把瓦罐裡的黏粥糊糊都倒進了粥水裡面。

 撒了一把苦菜沫,拿杓子攪合了一下後,靜待粥水開滾。

 這時,一碗酒伸了過來。

 見狀,李臻同樣端起了酒碗,和她碰了一個。

 飯飽,酒還未足。

 一碗酒下肚,沉默了一簸箕魚片時間的紅纓才開口說道:

 “為何要來京城。”

 “我不是特意來京城的。”

 李臻笑著搖了搖頭:

 “我只是想把她們仨葬在北邙山而已。”

 聽到這話,紅纓眼裡閃過了一絲黯然。

 看著那眉眼並無悲傷之意的道士……

 恰恰因為如此。

 恰恰因為了解他的性格。

 所以,聽到這話後,她才愈發替對方難過。

 而這一切……

 “抱歉。”

 她忽然說道。

 “如果不是我擅自做主,把她們安排在雲水閣……”

 可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面那道人的酒碗端了起來:

 “乾。”

 “……”

 酒碗對撞。

 又是一碗酒下肚,李臻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她們就在我這裡。你一路辛苦,我呢,好歹這摘自也算是我的了。所以,作為京城人士, 今日,我是為了給你接風洗塵,才準備這些的。其他的事……不談了罷。喝酒。”

 “……”

 紅纓抿嘴。

 無言。

 起身拿著酒壇,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

 端起了酒碗,不知為何,她的眉眼變得溫柔了許多。

 褪去了那份冷豔。

 在那金光之下變得柔和。

 “道長,好久不見。”

 李臻呲著一口小白牙:

 “嗯啊,好久不見。”

 (注1:我找了半天,實在沒找到隋朝的官方青樓叫啥。所以就沿用了唐製,各位看官莫計較太多哈,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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