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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說書人》五百六十八.冤家路窄
  雨下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天光欲明時,才算停了下來。
  雨後的空氣處處透露著清新,而維持了幾乎可以說一晝夜的金光,李臻的臉色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憔悴。
  早上,一些流民自發的便去拾取柴禾,哪怕濕了些,可也要燒些熱湯來喝。
  而李臻則乾脆直接回到馬車裡面躺著去了。
  把一切交給了玄奘和杜如晦。
  眾人撿了柴生了火,一碗混合著碎肉和野菜的肉湯下了肚,驅散了昨夜的寒意後,杜如晦便讓所有人重新上路。
  去虞鄉,大概一日半的路途。
  盡量不要耽擱為好。
  這群賊人如今已經成了杜如晦的心頭之患,半點都踏實不下來。
  但是。
  似乎這條路真就如小道童口中的“大利”一般,走的竟然極為順利。
  整個一晝夜的時間裡,隊伍都沒遇到任何阻攔。
  好像那些賊人完全消失了一樣。
  一下讓杜如晦有些恍惚。
  好像昨天的經歷就是一場夢。
  不過,他也果斷,見這一路似乎真的太平了,晚上乾脆就沒讓大家夥休息。哪怕身子如何疲憊,也依舊要走。
  通往虞鄉的路用一天半的時間,是考慮到正常車馬正常休息的時間。晝行夜息,需要一天半。
  而杜如晦乾脆就不休息了,帶領著隊伍一路抹黑前進,並且把於家兩兄弟交給了李臻後,親自擔當探哨,帶著官差抹黑前行帶路。
  走了整整超過20小時,就在這些流民的精氣神已經到達極限的時候,終於,他們看到了虞鄉的界碑。
  以及界碑處,和杜如晦站在一起的兩名騎兵。
  隊伍停止前進,黑夜之中,這些流民乾脆一屁股坐在官道上,不顧那泥濘,無論如何都起不來了。
  李臻下車,走到界碑前,就聽到杜如晦對那倆騎兵說道:
  “如此,那我等便在此處扎營歇息,天亮之後,請轉告撫慰督史,下官自當前往拜會。有勞二位將軍了。”
  倆騎兵一拱手:
  “不敢,大人的話,我二人這邊回去稟報將軍。”
  “請。”
  兩騎策馬而走,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而李臻則看著露出如釋重負之色的杜如晦問道:
  “撫慰督史?……這倆人是什麽人?“
  “道長!玄英的卦,太準了啊!”
  多日的風霜之下,杜如晦充滿疲憊的臉上滿是喜悅:
  “李公麾下來了一名撫慰督史,如今就在虞鄉!剛才發現了咱們後,我一拿出公文報明了來意,他們便讓咱們在這先行歇息一晚,明日去與撫慰督史會面!他們的軍營就在離咱們這不遠的地方,終於安全了!”
  李臻下意識的看向遠方。
  隱隱約約的看到了幾處不甚明亮的火光。
  心底也松快了些。
  於是點點頭:
  “那讓大夥休息吧。”
  “嗯!”
  有了軍卒在側,可比荒郊野外沒個什麽依靠要強上太多太多了。
  哪怕已經快要天明,可也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
  天明時。
  “報,將軍,指揮使唐儉求見。”
  虞鄉城中,李世民才剛起來,就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讓他進來。”
  正那毛巾擦臉的李世民看著走進來的唐儉,直接問道:
  “有什麽事?這麽早便入城?”
  “將軍,昨夜城外來了一夥人。約有兩千之數,目前正在虞鄉界碑處休息。”
  “哦?”
  李世民一挑眉毛:
  “兩千之數?……對方可曾報明來意?”
  唐儉點點頭:
  “說的是一夥流民,領頭之人名為杜如晦,正是新上任的河東主簿。”
  “……”
  李世民一愣,下意識的問道:
  “誰?”
  “杜如晦!新上任的河東主簿。”
  “杜克明!?”
  聽到李世民那帶著驚訝的話語,唐儉反倒有些疑惑:
  “將軍認識?”
  “認識,杜陵杜氏之後,咱們在洛陽時有過交際。現在咱們用的熏製肉食之法,就是從他那得來的……他帶著流民而來?這些流民戰鬥力如何?可帶了武器?”
  放下了毛巾,李世民一指掛在杆子上的鎧甲,唐儉便走上前來幫著他束甲。
  同時說道:
  “並沒有什麽兵刃,而且他們扎營的帳篷都湊不齊,不少人都是睡在地上的。看起來似乎很是疲憊,昨夜抵達時,已是醜時過半了。估計走的不近。問過了來意,說是路遇賊人,前來尋求幫助。但為了穩妥起見,末將沒讓他們離這邊太近,而是安置在了界碑附近,並且派了一隻百人隊監視他們。直到末將入城時,他們都老老實實在休息。而昨晚對方還說今日會來拜訪將軍。”
  “一夥流民,被河東主簿領著……走了一夜的路,還遇到了賊人?”
  李世民來了興趣。
  “這河東最大的賊人,不就是這些被咱們擊潰的流民麽?怎麽還窩裡鬥起來了?”
  “末將不知。要不……派些人去他們的來路看看?”
  “唔……”
  一邊把自己的肩甲扣上,李世民想了想,搖頭:
  “不用。這杜家子我對他印象很不錯,一會見了便知曉了。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今日多加兩組探哨,巡視虞鄉四周。尤其是鹽礦那邊,多派一組人馬。可別在弄出來個於栝那樣的事情,那可糟糕了。”
  “那這件事要不要通知王縣丞……”
  “知會一聲便好。尤其是咱們為什麽要往鹽礦加派人手的事情,說清楚,省的他們瞎想。但人就不用過來了,等我摸清楚他們的來意後,自然會告訴他們王家。”
  說話的功夫,鎧甲穿戴完畢。
  沒理會正給幾個副將交代事情的唐儉,李世民親自去了後院,牽出來了自己那匹名為“什伐赤”的赤焰馬。
  親昵的摸著因為被關了幾天,而拱自己不停的馬頭,最後拉著韁繩走到了前門時,唐儉已經把他剛才的命令交代下去了。
  “走吧。去營裡吃飯。“
  說著,牽馬而出。
  毛色血紅的戰馬開始向著城外奔馳。
  ……
  “道長和我一起?”
  站在那群躺地下睡覺的流民邊上,今日特地換上了一套乾淨衣衫的杜如晦問道。
  李臻點點頭:
  “嗯,我和你一起,和尚你看著大家夥?”
  “好。”
  玄奘應了一聲,目光落在那倆雖然被解綁了,可依舊老老實實當犯人的於家兄弟身上。
  “交給我便是。”
  “嗯。”
  這裡是虞鄉,前方不到兩裡的地方就是一夥駐扎在平原上的軍營。
  李臻也不信會有什麽賊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於是,直接拉著追雷與踏川出來,倆人騎著直奔軍營而去。
  今日是肯定不走了。
  老老實實在這休息一日在說。
  不然再這麽急行軍下去,人的身子一旦垮了,那這些流民到了於栝也只剩下了死路一條。
  而一邊往軍營走,杜如晦一邊看著那軍營之中從營帳、到不停以隊伍出入的兵卒,點點頭對李臻說道:
  “道長還記得那位化名為李濟安的李家二子吧?”
  一聽他說起這個,李臻便點點頭:
  “嗯。李世民嘛。怎麽?”
  “你說……這撫慰督史會不會就是他?”
  “……”
  李臻忽然嘴角一抽……
  “道長?”
  見他不答,杜如晦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見道長眼神古怪,納悶的問道:
  “怎麽了?”
  “老杜啊……”
  “啊?”
  “我忘了和你說個事兒……”
  “什麽?”
  杜如晦有些疑惑。
  ……
  “你和他起了衝突?!”
  杜如晦皺起了眉頭。
  看著越來越近的軍營,想了想,說道:
  “那要不道長回去吧,我自己去。大不了得不到什麽幫助,咱們只需要修整個一日,把氣力養足,便從這邊直接南下,走水道去於栝,如何?這點要求,王家應該不會不答應的。”
  “沒必要。”
  把那日的衝突和杜如晦說清楚後,回憶著狐裘大人的那幾杯酒,和那滿是歉意的言語,李臻笑著搖搖頭:
  “一場誤會而已。要是咱們真就這麽倒霉,一會兒撞見的那位撫慰督史是他……他要是砍我,你別攔著。反正他打不過我,最多就是出出氣而已。”
  “那也不行!”
  誰知一聽他的話,杜如晦就異常堅決的搖搖頭:
  “這世間一切皆大不過禮法!若一會兒真是這李家二子,他要是敢動你一根毫毛……我這主簿寧可不做了,也定不與他乾休!”
  “那他要不幫咱們了怎辦?”
  “管逑他幫不幫,大不了賴在虞鄉不走了,等著崔家出人來撈!”
  “……老杜啊。”
  看著面容堅硬如鐵的書生,李臻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說的我都快哭了……不過也沒那麽絕對。你想多了~”
  這片軍營越來越近,他的心裡卻忽然出現了一個飄忽的人影。
  “也不知道……她在江南過的好不好。”
  “什麽?”
  有些沒聽清道士的喃喃自語,杜如晦納悶的問道。
  可李臻卻沒多說,只是笑道:
  “這人應該也不是個什麽不明事理之人。在說,既然是誤會,那大家都退一步,就解開了。一會兒先看看唄,說不準不是他呢。要是他……嗯,大家講道理嘛。行不?”
  他都這麽說了,杜如晦還能說什麽?
  點點頭:
  “好。”
  而這時,軍營的瞭望也看到了倆人。
  很快,就在倆人距離軍營門口一百來步的距離處,那門口出現了倆人。
  隔著百來米的距離,李臻與對面那將領同時把目光鎖定在了彼此身上。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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