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墨家人弄過這玩意?”

“……嗯。”

李世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守靜先生……既然知曉這麽多，那麽肯定知道守初道長在去年夕歲龍舟宴上的那一場戰鬥吧?”

“嗯。”

守靜點點頭:

“陰陽家的那個邪門的東西把李守初逼的底牌全出來了……當然了，那是曾經。要是現在……嘿嘿。”

他露出了一口白牙:

“老三已經醒了，那種東西，只需要看一眼，連蕩都不用蕩，保準叫它魂飛魄散，還用得著那麽狼狽?”

“……老三?”

“嗯。”

看著疑惑的李世民，守靜點點頭:

“你不知道也正常，李守初的心裡，還住著一個神仙。估計等什麽時候悟道了……就能出來了吧。”

“……”

李世民眼裡閃過了濃濃的疑惑與驚訝。

顯然很不理解守靜的話。

但他也不追問，而是繼續說道:

“那墨家之人拿著的那根黑棒，守靜先生可有印象?”

“……那不是鐵的嗎?”

守靜有些納悶，可李世民卻搖搖頭:

“其名為墨钜，乃墨家之人在設計建造機關時丈量尺寸之用。煉製方法之類的在下不懂，但在攻打母端兒的時候，也曾借過這種墨钜研究一番。那東西的手感，和眼前的這種……是一模一樣的。”

“……也就是說，這孫華和墨家有關系?”

“不出意外的話，肯定如此。只是不知道是什麽關系……”

“這樣啊。”

守靜想了想，手一揮，泥土下沉，吞噬了兩具屍首。

“今天便先這樣吧，你先休息，我在去探探這桑泉城。看看老杜和你那幾個副將的位置在哪，如果能把人救出來最好……”

“若先生把握不打，萬萬不可輕率，以防孫華殺人滅口！”

“嗯，我懂。”

守靜點點頭，身型一閃，便消失在了洞穴之中。而等他離開後，李世民手裡依舊握著那塊黑不溜秋的木片，靠坐在洞穴的牆壁角落裡，緩緩捏緊了拳頭。

……

“我當然知道他的意見是對的，不用他說，我比他害怕老杜被滅口。”

桑泉城外百米，儒生對著夜空喃喃自語。

“所以，我得使出點看家的本事了啊……誒，你說，我像不像是一個核武器?只要開了頭，那大家就沒回頭路了?”

夜風陣陣。

儒生滿眼諷刺:

“所以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啊，這一城之人，你只要點個頭，分分鍾我讓他們變成龐貝。可現在你不讓……你說我還能乾點啥?你來的時候我又能幫你什麽?來一句“大地母親在忽悠著你”，然後給你加個BUFF就溜了?”

說到這，他搖了搖頭:

“難搞哦~”

話音落，他的身子瞬間融化成了一團泥土。

空蕩蕩的衣物掉在了地上後，同樣被一層細密的泥土所吞沒。

回歸大地。

便是回家。

無比自由的儒生在泥土之中穿梭，遊蕩。

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在哪。

也沒人知道他在幹什麽。

而片刻後，他光溜溜的身子再次出現在郊外，拿起了地上的衣服，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媽的，這些古代人怎麽就這麽機智?”

……

“……唉。”

馬背上，李臻一聲長歎。

“道長，怎麽了?”

一日奔襲卻不見半分勞累的僧人疑惑問道。

馬背上，李臻眼底有些煩躁:

“老杜還有裴律師他們，被關在一處由一些木板鋪就的廣場上。

廣場上有一處石台，石台四周站了八個身手不弱的顯鋒軍。守靜去的時候，那些人剛好在換崗。刀就架在牢籠前，只要有所異動……老杜他們可能就被抹了脖子。““……”

玄奘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

“也就是說，在地下行不通了?”

“……難。如果是普通牢房，哪怕嚴加防范，只要給守靜機會，他都能把人往土裡一撈……但現在不行，他動起來的時候，動靜太大，絕對來不及。”

“那我們該怎麽辦?……調虎離山?這孫華不是口口聲聲要抓咱倆給那些顯鋒軍報仇麽?“

“……”

李臻沒開口，跟著追雷奔跑的節奏沉默了下來。

片刻，他驅散了手裡的一團若隱若現的霧氣，忽然開口來了一句:

“沒事，我來辦。”

……

一晝夜的時間。

天明之時，追雷已經疲憊到嘴角泛起了白沫。

可他們也終於看到了桑泉城的影子。

清晨薄露之下，桑泉城的城牆泛著一種黑壓壓的質感，乍一看就像是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獸一般。

有鹽礦，又是盧家舊地。

城高牆厚。

只需要看一眼便可知曉，若沒有足夠的兵卒，強攻就只是奢望。

李臻不在往前走了。

而是來到了一條溪流邊上，解開了追雷的韁繩，任由它在溪水邊痛飲。

自己同樣洗了把臉，振奮了一下精神。

玄奘看起來倒沒什麽，不過這會兒奔跑一夜，身上也是一層浮土，這會兒正在拿著蘸了水的汗巾拍打著身上那件僧衣。

而就在這時，忽然他神色一緊，剛要開口就聽李臻說道:

“沒事，是守靜來了。”

話音落，倆人面前的大地彷佛塌陷了一般，露出了一個通往底下的寬綽隧道，而守靜和身上綁著一些紗布的李世民出現在了洞穴入口。

“來了?”

守靜說完，手就一勾。

也不知道怎麽弄的，兩個麻袋就被泥土拱起，跟傳送帶一樣來到了眾人面前。

“追雷的草料。”

“嗯。”

李臻應了一聲，扭頭對玄奘說道:

“守靜……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而這個就是李世民，上次咱們到虞鄉時你沒碰到，就是他幫的咱們。”

玄奘點點頭:

“阿彌陀佛，貧僧玄奘，見過守靜先生，見過督史將軍。”

要是平常，可能李世民還會回禮。

可這會兒他是真的沒什麽心情了，仰視著還在擦臉，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著急的道人問道:

“你可有什麽辦法?”

“有。”

李臻也不藏著掖著:

“昨夜守靜潛入進去後看到的東西，都跟你說了吧?”

“嗯。”

“那顯鋒軍本就是那種一體同心的古怪之人，如果說只是八個尋常軍卒，那不需要什麽麻煩，一己之力便可破之。但問題是我總覺得這樣太簡單了……並且我也不想拿老杜，還有裴將軍他們的性命去賭這些人能不能反應過來。反應不過來，皆大歡喜。可如果真的反應過來，那幾把刀……”

說到這，他沉默了一下，沒繼續說下去。

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世民更加明白，但還沒開口，守靜就來了一句:

“所以，你昨天把一直糾結好久的人選定在了孟星魂身上?”

“……?”

“?”

李世民和玄奘滿眼疑惑。

孟星魂……是誰?

他們不解。

但李臻卻點點頭:

“嗯。傅紅雪兩個、孟星魂兩個，荊軻兩個，剩下那兩個交給我。我得手，你把我們直接拉走，如何?“

“沒問題。一擊必殺?”

聽到守靜的話，李臻臉上不見什麽喜悅。

反倒愈發平靜:

“嗯，一擊必殺。”

“好，什麽時候出發?現在?”

“……”

李臻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升起來的日頭，搖搖頭:

“睡一覺，晚上來。幫我準備一些吃的，按照十人的量來！”

“走！”

帶著已經灌了個水飽的追雷，大地把所有人都吞沒，沒留下任何痕跡。

……

這一覺，李臻睡的很熟。

也睡了很久。

從清晨，一直睡到了日落。

他醒來，已經在這地底待上一天了的李世民和玄奘也看了過來。

這一整天，倆人沒怎麽交流。

李世民心裡有事，而玄奘則同樣在養精蓄銳，以備不時之需。

看到李臻醒來，二人同時看了過來。

還沒說話，守靜同樣出現在黑暗的洞穴之中。

這一個白天他也沒閑著，跑回了北解，運了幾大包輜重過來，防止萬一救人出來孫華開展地毯式搜索，他們好不至於惡困於此。

眼下療傷藥與吃的都預備齊了，就等李臻了。

李臻沒說話，只是精神看起來依舊有些萎靡。

他這一百天純粹是在睡覺，沒有任何修煉的意思。

沒辦法……

這快倆月的時間裡，他也真的是累慘了。

那種一個小時醒一次，透支，繼續回去修煉不敢耽擱半日的高強度工作，讓他其實也到了極限。

沒有什麽交流，看著守靜從北解弄回來的熏魚、乾餅、茶壺、肉干之類的，他盤腿而坐，開始啃。

吃的狼吞虎咽。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蠟燭的火光照耀下，帶回來的熟食就只剩下了一地殘渣。

“嗝。”

灌下了一整壺茶，李臻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

“在給我一個半時辰。”

說完直接坐在了一邊，盤腿進入到了修煉狀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終於，子時，李臻睜開了眼睛。

一晚上都沒打擾他的李世民與玄奘再次看了過來。

而守靜則直接問道:

“走?”

“嗯。“

李臻點點頭，目光落在李世民和玄奘身上後說道:

“先帶他們去城邊藏起來，如果真出現什麽意外，讓他們倆帶著人走，斷後咱們來。”

“沒問題。”

一聽這話，李世民還想說些什麽，可李臻卻已經站起了身來。

一身氣機鼓蕩，腳步一踩，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