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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說書人》一百九十一.山高水長(四K,本卷終)
踏雲閣。

 坐鎮閣內,鎮守三宗的孫靜禪忽然覺得心頭一陣不安。

 這股不安來的很蹊蹺,忽然就這麽出現了。

 讓她有些坐立難行。

 而就在此刻,忽然,天空之中又是一聲巨響。

 她身邊的紅纓趕緊走了出去,抬頭看了一眼後,神色一愣……

 熾白?

 不同於牧場那兩顆火紅煙花,這次的煙花竟然是熾白之色?

 怎麽可能是熾白?

 紅纓趕緊回頭衝閣內的孫靜禪喊道:

 “小姐,有人放白色煙火!”

 “……嗯?”

 孫靜禪臉上明顯出現了一絲意外。

 “熾白?可看清了?確實是熾白?”

 “正是。”

 “……”

 得到了確認,孫靜禪沉默了一下,點點頭看向了旁邊幾人:

 “商叔,雖然不知是哪位族弟需要支援,但還請您帶上一隊人馬走一趟。眼下牧場那邊消息還沒傳來,一切並未安穩,還是要小心一些。”

 聽到這話,旁邊坐著的一個身穿黑服的中年人點點頭,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而孫靜嬋則站在踏雲閣的門口,並未踏足出去。

 而是看了看那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金光的城池……略微一思索,便說道:

 “紅纓,去看看其他人的情況都怎麽樣。尤其是老二。”

 “是,小姐。”

 紅纓點點頭,快步走入了夜色之中。

 ……

 “呃……”

 耿鐵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呻吟了一聲。

 入眼,便是天空中的那一輪皎月。

 他愣了愣……但馬上彈了起來:

 “不好!”

 剛要焦急的看向廂房,可卻忽然注意到這院子裡的情況……

 站著的道士。

 蹲著發呆的遮目女子。

 以及……地上的一具殘屍。

 “道長!?”

 耿鐵方失聲叫到,接著二話不說,連滾帶爬的衝向了東廂房內。

 片刻……

 耿鐵方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

 看著依舊在抬頭望天的李臻,他嘴巴動了動……卻沒說出話。

 只是腿一軟,跌坐在了台階上。

 不多時,小猴六兒也醒了。

 有些茫然的爬到了主人身邊,那雙靈性的目光中同樣充滿了茫然。

 可他倆的動靜還是把笑嘻嘻從發呆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抬頭看了一眼還在發呆的李臻,她想了想,站起身來後說道:

 “臭道士……你該離開了。師父雖然說幫你阻攔一晚上那群飛馬三宗的人。可如果他們的人越聚越多,就算一晚上,憑借他們的腳力,你也跑不了多遠。”

 “……”

 李臻就像是沒聽到一般。

 充耳不聞。

 見狀,笑嘻嘻又想了想,說道:

 “你就算不在乎,可也要想想屋子裡那三個人才對。如果被他們抓到了你,那三人肯定不會有什麽入土為安的下場。更大一些的幾率是曝屍荒野。這樣的話……就算你能活,以後可連個祭拜的機會都沒有了呐……”

 這話瞬間說到了點子上。

 李臻的眼神重新活了過來。

 下意識的松開了手。

 那人蠍子掉在了地上的血汙之中。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穿過了面色黯然的耿鐵方和六兒,投向了屋內。

 片刻……

 “幫我……去備車,行麽?”

 他的聲音沙啞無比。

 帶著些許的請求。

 聽到這話,笑嘻嘻點點頭:

 “好呀。”

 說完,她便朝著前院走去。

 而李臻則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一般,一步一步的繞過了耿鐵方,走進了屋中。

 屋外的耿鐵方便聽到了哭聲。

 而這哭聲讓他的臉色更加黯然了。

 ……

 “小姐!不好!少宗主不在!”

 “你說什麽!?”

 孫靜禪的臉色忽然一變。

 紅纓微微有些氣喘的衝入了閣內,在幾個護法下意識站起來之時,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少宗主、枳鸞,都不在!我發現了一行蹤跡,一路跟上……發現是通往孫叔那的。而孫叔也不在,最後所有蹤跡往後山那條逢生路而去。我趕緊過去,問過了守衛,少宗主在半個多時辰以前,從這裡離開的!”

 “!!!”

 孫靜禪的瞳孔猛然闊大,回憶著剛才那一顆熾白煙花,心裡忽然湧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快!……快去支援!!!所有人……快去!!”

 隨著孫靜禪的話,在座的幾人瞬間起身,魚貫而出。

 這時,孫靜禪扭頭看向了紅纓:

 “你也去。若真的是老二求援的話……無論如何,把老二帶回來!”

 “是。”

 ……

 屋內。

 李臻什麽都沒帶走。

 只是親自為三個人換好了衣裳。

 換上了一套乾淨的衣裳後,一張金光組成的網,托著三人,而李臻手裡則提著兩個木匣走了出來。

 他的神色已經逐漸恢復了平靜。

 看到了院中的耿鐵方後,他腳步一頓,平靜說道:

 “耿壯士。”

 “……”

 耿鐵方默默起身。

 李臻繼續說道:

 “與我一同離開吧。此間事,到底是連累了壯士。咱們先離開這,尋一山明水秀之地,我要把她們安葬好……然後咱們再做打算,如何?”

 “……在下……在下……”

 耿鐵方似乎想要說什麽。

 可最後還是點點頭:

 “一切聽道長的。”

 “嗯,走吧。”

 一路走到了門口,笑嘻嘻已經套好了馬車。

 馬車不大,放了三人進去後,已經稍顯擁擠。

 而笑嘻嘻似乎也沒直接就走的意思,對耿鐵方問道:

 “你會趕車嗎?”

 “……會。”

 “那你來。”

 說著,她把韁繩交給了對方後,坐到了馬車另外一根橫木上面。

 而李臻已經把自己關到了馬車裡。

 沉默無言。

 耿鐵方問道:

 “去哪?”

 “先離開飛馬城地界吧。你應該走的是禦獸的路子對不對?那就加快些腳程。師父隻給了我一夜時間,一夜過後若是被人追上,那咱們可就死定啦。”

 這時,車內傳來了一個聲音:

 “往京城走吧。”

 李臻開口說道。

 耿鐵方點點頭,雖然他現在的身子也有些虛弱。

 但至少生機不斷。

 抽出來了腰間的鐵棒,比原先黯淡許多的符文顆顆亮起。

 他直接點在了那匹老馬身上。

 頓時,老馬嘶鳴一聲,朝著唯一通往外界的石橋處走去。

 這一路都沒見半個護衛。

 而等到了石橋處時,笑嘻嘻喊了一聲:

 “師父,弟子走啦。辛苦您老人家了,嘻嘻嘻嘻~”

 無人回應。

 過了石橋,耿鐵方直接驅動著老馬下了官道。

 之前因為諸懷,導致這整片草原都多多少少顯得有些泥濘。原本來講,路應該很難走才是。

 可偏偏沒有。

 老馬健步如飛。

 猶如神駒。

 而不知何時,一團金光同樣鋪在了馬車車轅之下,憑空離地了一段距離。

 沒了重量拉扯,老馬跑的更快了。

 轉眼之間,便朝著東邊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這時,那老者的身影才從黑暗中重新出現,目光落在了那架馬車之上看了看,並沒說什麽,只是往石橋上面一倚,便與整個環境融為了一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馬蹄聲響起。

 老者睜眼,看到遠處那片火把後,身子一閃,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這冷湖……卻起霧了。

 瞬間,大霧彌漫。

 為首的商姓老者神色一凝,就在隊伍要衝進霧氣范圍內時,下達了停止前進的指令。

 隊伍令行禁止,止步於霧氣的范圍之前。

 “何方神聖,深夜為何攔我等去路!”

 聽到商姓老者之言,霧氣中傳來了一陣男女莫辨的聲音:

 “老夫血隱客。”

 商姓老者一聽,神色微微松弛了一絲。

 下馬,抱拳拱手:

 “見過先生。此番先生在,可是說明牧場危難已解?”

 “……算是解了吧。若想去牧場,掉頭便是。這雲水閣,天亮之前還是莫要踏進來了。”

 商姓老者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想了想,他說道:

 “在下雷虎門商融渡。剛才我等接到了訊號,有我三宗血親弟子在此求助。先生受老祖所邀,前來助拳,本是貴客。此番還請莫要阻攔我等。”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刺客接了委托,除非是委托人反悔,否則無有不做之理。孫軍策邀我來,亦是付出了代價。我一擊之約已經完成,無論結果,與飛馬宗再無瓜葛。這眼下便是另外一樁事。所以……天亮之前,不得擅闖。否則……死。”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後,無論商融渡如何出言,那霧氣之中都再無了話語。

 只是殺機密布。

 讓人不敢擅闖。

 畢竟,這可是血隱客。

 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阿貓阿狗。

 沒有人願意用性命,去賭對方會不會心慈手軟。

 而就在這時,紅纓又帶著一隊人馬尋路而來。

 當看到了停滯不前的商融渡,以及那霧氣彌漫的前方時,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問清楚了情況,她思索了一番後,吩咐了倆人回去通知孫靜禪。

 同時又派了人前往自從那大紅煙花升空後,便再無半點動靜的飛馬牧場探查情況。

 等安排完了一切,她看著前方的霧氣,心裡那股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

 少宗主深夜從三宗隱蔽的逃生通道離開。

 有代表著血親之人的熾白煙花又在這雲水閣升空。

 而雲水閣又是守初道長住的地方。

 再加上守初道長不太合理,忽然暴漲的修為,以及從枳鸞那交代的少宗主為何忽然七竅流血之事……

 一切的一切串聯在一起,她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而現在呢。

 原本應該在飛馬牧場那邊的血隱客卻又忽然來到了這雲水閣。

 這血隱客的徒弟血幽姬在那日,又是搭乘道長的車馬離開的。

 這血隱客說是受人之邀,阻攔住他們。

 那不就代表著……這人至少在這件事上,是站在飛馬宗的對立面的?

 而這雲水閣裡,有可能……站在飛馬宗對立面的,又有誰!?

 答案不言而喻。

 難不成……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讓她手腳冰涼的可能。

 下一刻,她便想要分散這裡的所有人,前去追蹤任何可疑的行跡。

 這雲水閣被冷湖包圍,被靠群山,想要離開就只有兩條路。

 要麽,上山。

 要麽,通過前方霧氣之中的石橋,來到自己現在的方向,然後離開。

 如果真的是這樣……

 她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

 緊接著,官道與草原接壤處的兩道車轍引起了她的注意。

 雖然只有一絲絲可能,可憑借直覺,紅纓還是覺得……自己真的在一點點的接近真相了。

 心中思付十之有九,可能少宗主已經……

 她馬上便想要命人沿著車轍的方向追擊。

 可剛要說話……腦海之中沒來由的卻想起了那一片在城中亮起的金光……

 一個能在這種危機關頭,依舊以蒼生黎民為己任的男人……

 紅纓不信他會濫殺無辜。

 一個在飛馬三宗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挺身而出的男人……

 她更不相信如果不是被人逼迫,他會走此昏招。

 守初道長是聰明人。

 只要不觸碰他內心堅持,那麽他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性子。

 隨遇而安,嬉笑紅塵。

 而少宗主深夜來訪……

 明顯是來者不善。

 在想到之前的思慮……

 頓時,紅纓的眼裡閃過了一絲掙扎。

 道長……把她……是當朋友的。

 那句“紅纓,小心些”的關懷現在還在耳側未散。

 而如果少宗主真的如自己心中猜想……以她對少宗主的了解,那麽……有些事,少宗主一定是做得出來的。

 並且,現在的情景,一切的一切,都愈發趨近於她的猜測。

 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一行車轍,幾乎是已經證實了她的全部猜測。

 同時,紅纓也明白,如果此時自己高呼一聲,血隱客未必會攔。

 他只是要把眾人攔在雲水閣外一夜而已。

 除非老祖親臨,否則……就憑借現在這些人,還真沒什麽辦法。

 只是……

 真的要這麽做麽?

 想到這,紅纓瞬間沉默了。

 她的眼眸之中,掙扎之色越來越濃。

 可就在即將突破臨界點時,耳邊卻再次響起了那午後福隆樓的房間之中,李臻的那聲關懷。

 “紅纓,凡事小心些。”

 尤記得,她聽到這話時,心中是何等的意外。

 以及……

 對方那情真意切關懷流露的雙眸。

 那雙眸子清澈、澄淨。

 不染俗世半分塵埃。

 “……呼……”

 她忽然突出了一口濁氣。

 接著, 微微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她選擇相信道長。

 就如同道長書裡所言那般: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人啊,心裡總是要有些堅持的。列位,記好了啊。遇事不決可問春風,春風不語及隨本心。誒,都記下來啊,這話拿著以後和青樓的姑娘們用,保證你晚上摟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回家。哈哈哈~”

 而如果這件事真的如自己猜測那樣……

 那麽恐怕……

 這輩子……自己應該沒什麽再見到道長的機會了吧?

 道長。

 這一次,紅纓不問春風,隻隨本心。

 山高水長。

 望君珍重。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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