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盤小菜，一壺酒。

　一男一女一大一小分座兩頭。

　看得出來，黃鸝很拘束。

　她是個丫鬟，哪裡能上桌?可卻架不住道長的“命令”，只能屁股挨著一半凳子，戰戰兢兢的拿起了筷子。

　李臻夾了一片這個時代獨有的醬豆子煮羊肉。

　味道有些類似後世的鹵肉。

　火候拿捏的也很好，肉爛而不柴，入口便是一股豆香和肉香混合的滋味。

　他眼睛一亮。

　這手藝可真的是比福隆樓的廚子強多了。

　有點後世他買半斤豬頭肉配酒的意思了。

　而黃鸝看李臻吃的眉飛色舞，脆生生的問道:

　“道長覺得……味道如何?”

　李臻點點頭，滋溜了一口酒後，才說道:

　“當真美味。說起來倒是貧道愧疚了，明明之前還誤會了夏荷姑娘，如今卻又讓姑娘操勞辛苦……”

　黃鸝聽的臉上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絲笑容。

　清脆的說道:

　“奴家姐姐還擔心道長會不喜歡呢。”

　“很喜歡，很美味。”

　給出了評價後，李臻好奇的問道:

　“下午你回去後，逍遙樓的媽媽沒為難你們吧?”

　“沒有，紅纓大人的玉佩便代表著孫大家，媽媽對孫大家敬仰至極，自然不會為難。”

　“如此便好。”

　李臻點點頭。

　又夾了一筷子羊肉放到了口中。

　嘖~

　味道真好。

　……

　一頓飯吃完，黃鸝瞧著李臻把三個菜一掃而空，眼裡滿是喜色。

　想來姐姐知道了肯定也會很開心的。

　接著，她從懷中掏出了書信:

　“道長，這是姐姐給道長的信。”

　李臻一愣，接了過來展開，微黃的紙張上面便出現了一排看著很秀氣的小字。

　內容嘛……按照後世的白話文翻譯出來便是:

　“謝謝你原諒了我，我很開心，昨日瞧見你似乎不喜歡逍遙樓的飯菜，便做了幾個小菜，你嘗嘗。希望你能喜歡。

　我的身子卑賤，不去找你是怕汙了你的名聲，但我很想聽聽你說的故事。

　你知道飛馬城外有一片連心湖麽?那裡很好看，你願意和我去看看嗎?

　盼望你的回信。”

　“……”

　看了看這封信，又看了看黃鸝那滿是期待的眼神。

　李臻思索了片刻，說道:

　“我去拿筆墨……”

　“這裡有！”

　黃鸝趕緊從布袋裡拿出來了一個竹筒。

　竹筒裡是一杆筆，以及一小筒墨水，以及一張紙箋。

　“……”

　李臻心說你準備的可真全。

　展開了紙箋，他用文言文開始回。

　瘦金體是字字如刀，卻又溫潤瘦骨。

　而用白話文翻譯就是:

　“飯菜很好吃，謝謝，辛苦了。想聽故事，直接來福隆樓就可以。我才剛來飛馬城，不知道連心湖在哪。可以去看看，但這幾天不行，我才新說了個故事，至少要連說五天左右。不如四天后去?

　另外，不要說什麽身子卑賤，我並沒有這麽看。”

　最後，他在紙箋的末尾想了想，寫道:

　“荷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哇……“

　寫這句話時，黃鸝就開始驚歎。

　不知為何，耳朵尖更紅了。

　最後，李臻整理好了墨跡已乾的紙箋，交還給了小黃鸝:

　“給，這樣便可以了吧?”

　《愛蓮說》嘛，不寒磣。

　……

　逍遙樓。

　夜晚的逍遙樓是鶯鶯燕燕，歌舞升平。

　無數來消遣的客人守著如花似玉的姑娘們，喝酒，聽曲兒，玩鬧。

　前面三層熱鬧至極。

　第四層稍顯清淨，但也時不時的有人走動。

　靠近樓梯的第二間屋舎內。

　夏荷有些焦急的站在窗口，看著街道上的人流，望眼欲穿。

　終於她看到了那架馬車歸來！

　夏荷瞬間捏緊了手中的絲帕，眼瞅著黃鸝提著食盒從馬車上下來，走了進來。

　她也顧不得身份了，趕緊來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可剛開門，便看到了一名穿著火紅紗衣裹胸，面容純欲而含媚的臉龐。

　夏荷一愣……那女子也一愣。

　“見過春雨姐姐。”

　夏荷施禮。

　春雨上上下下的看了夏荷兩眼，展顏一笑:

　“妹妹這是在等誰呀?”

　夏荷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笑意，搖搖頭:

　“是黃鸝回來了，我讓她去買了些糕點，晚上飯食不合胃口。”

　“噢~~”

　春雨點點頭。

　而夏荷則繼續問道:

　“姐姐這是幹嘛去?”

　春雨臉上的笑容更盛:

　“無事，媽媽剛才告訴我，說是霜兒嫌那屋冬日太冷清了，要搬一下。你懂的嘛，媽媽總是心疼霜兒多一些，剛好槿兒不怕冷，倆人要換，我就幫著去瞧了瞧。”

　她說的時候語氣裡並沒什麽得意。

　可話裡卻夾雜著刀子。

　潛台詞就一句話而已:

　“從今天開始，凝霜，便是過去式了。”

　“……”

　夏荷抿了抿嘴，臉上不見其他表情，點點頭:

　“原來如此。霜兒人呢?”

　“在屋子裡收拾東西呢。”

　春雨一指那四樓最清淨的屋子，留下了一句“妹妹去看看罷”後便離開了。

　“姐姐慢走~”

　夏荷眉眼低垂的送走了春雨後，看著對方下樓的側影，沒來由的露出了一抹有些諷刺的笑容。

　接著，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黃鸝的小腦袋冒了出來:

　“姐姐！”

　看著她那燦爛的笑容，夏荷臉上也露出了期待之色，對她招了招手。

　主仆二人來到了房間裡，鎖好了門，夏荷便一臉迫不及待的說道:

　“如何?如何！”

　黃鸝點點頭:

　“道長誇姐姐的菜好吃呢，都吃完啦！酒也喝完啦！”

　她拉開了食盒，當看到那只剩下了殘湯的空盤時，夏荷的臉上迅速出現了一抹好看的紅暈。

　“那……那信……”

　“嘻嘻~”

　黃鸝從兜裡掏出了一封折好的紙箋:

　“姐姐請看~”

　“……”

　夏荷的手朝著信箋抓去， 滿眼迫不及待的展開，看著那字字瘦骨句句如金的字跡，臉蛋上的紅暈更濃了。

　尤其是當她看到了最後那句……

　“荷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

　夏荷的呼吸瞬間就亂了。

　隻覺得心臟之處似乎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他……”

　不知何時，熱淚盈眶。

　“他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