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陽光正是熱海最熱的時候。
天然的溫泉讓冬日的熱海市就像是一個自帶地暖的城市,從城市到郊外都是四季如春。
木村浩正指揮著仆婦在門前灑掃,這是對於一名貴客基本的禮節。
不過木村浩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家主人的貴客最近不怎麽喜歡走正門,不,應該說連門都不喜歡走。
等待了十來分鍾,木村浩也沒有見到所謂的見所未見的俊男美女, 他剛想先去客廳給自家主人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情況,卻聽見客廳裡有著咚咚的腳步聲。
木村浩瞬間警覺了起來,除了黑石官邸附近的警衛以外,所有的仆婦、廚師、園丁都被召集到了大門口,裡面是不可能有人在的。而在木村浩的嚴格管理下,也不可能有任何除主人以外的人在裡面咚咚咚地奔走, 難不成是進賊了?
可就算是竊賊,來黑石官邸圖什麽?
這只是一個度假屋,竊賊摸進官邸裡根本找不到什麽價值連城的財物, 難不成奔著那些珍貴的擺設?
木村浩拿起對講機,呼叫了守在黑石官邸外的三十余名警衛,包圍住整座黑石官邸,防止有人逃竄出來,而他則帶著七八名警衛進入了房內探查。
木村浩雖然已初顯老態,但作為專業的管家學習過各種軍用格鬥術,是在關鍵時候可以充當保鏢的世界頂級管家。而且讓人竊賊潛入黑石官邸本就是他的失職,他當然要身先士卒將功贖罪。
而且,木村浩分析過,要潛入黑石官邸絕對是一件難事。
畢竟黑石官邸的特殊位置是在高崖之巔,背靠懸崖,只有一條上下山的道路,想要在警衛發現不了的前提下潛入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成功潛入, 那麽人數也絕不會多,至多三五人, 否則根本無法隱藏身形進入黑石官邸。
至於那三五人, 要不是不確定對方是否持有熱武器,否則木村浩都不需要警衛協助, 自己一個人就可以輕松乾翻他們。
木村浩和幾名警衛分散開在房內尋找著竊賊,他穿著藏青色的和服獨自一個走在二樓的走道上,龍行虎步,根本沒有壓製自己的腳步,他要讓這些竊賊知道什麽地方是不容侵犯的。
正在此時,一道穿著黑色漢服的身影從一間客房中走出,看到怒氣勢洶洶的木村浩,不緊不慢地扭動門把手關上了房門,還對木村浩微微一笑。
木村浩怒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囂張的竊賊,一個助跑衝刺,一記通臂拳揮出,舒展大方、生猛矯健,這架勢全然不似一個略顯老態的管家。
但揮出拳頭的木村浩看到漢服青年的俊逸的面龐和悠然恬淡的氣質忽然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一個竊賊該有的氣質,但通臂拳剛猛無比,他又是含怒出手,力道有些收不回來, 連忙喊道:“快閃開!”
但漢服青年不躲不閃,木村浩就這麽看著對方直接以掌握拳扛下了那一記通臂拳拳,不由有些發愣。漢服青年卻沒有在意木村浩的愣神,而是伸出手笑了笑。
“認識一下,我叫陳鴻漸,恩曦姐的朋友兼合作夥伴。”
雖然打電話向主人確認了這是貴客而不是竊賊以後,木村浩仍是一臉狐疑,貴客為什麽要偷偷摸摸進來呢?於是他開口詢問著陳鴻漸潛入黑石官邸的原因和方法,陳鴻漸打著哈哈表示其實黑石官邸內部有一條密道,連通山腳,是蘇恩曦不聲不響間建造的。
這樣奇葩的說法,木村浩卻信了。
日本人自古以來就缺乏安全感,時常擔心房子著火或者敵人包圍,於是那些有些財力的大名都會在天守閣內建造幾條密道用於逃生,所以他倒是沒有懷疑蘇恩曦造了一條密道的可能性。
解除了誤會以後,木村浩帶著陳鴻漸來到了底樓的客廳。然而,來到客廳的時候木村浩呆住了。
將海拉、耶夢加得兩種人格吞噬了的夏彌不僅有鄰家少女氣質,耶夢加得的狡詐和海拉的威嚴也集中在了夏彌一人的身上,一番中和之後讓夏彌看上去平添了幾分英氣,不過在木村浩的眼中卻更像是匪氣。
畢竟……誰會用英氣來形容一個單腳踩在茶幾上面前還躺著七八名昏死過去的警衛的女生……要不是和陳鴻漸解除了誤會,木村浩都要以為這是雌雄大盜了。
“咳咳!”
陳鴻漸輕咳了兩聲。
注意到身後的咳嗽聲,夏彌連忙將踩在茶幾上的腳放下,一副乖巧的鄰家少女的模樣。
“咦,怎麽還有一個?”
看著夏彌揉著手腕捏著粉拳躍躍欲試的模樣,木村浩不由倒退了幾步。
俊男美女是俊男美女,這氣質見過未見也是真的見所未見。
他侍奉過太多有權勢的人,見識過所謂的上流社會,能夠輕易地分辨出虛張聲勢的暴發戶和真正的貴族。見過趾高氣昂的暴發戶,恨不得向全世界展現自己的成就;見過不怒自威的門閥,惜字如金,每個字卻都透著十足的威嚴;見過真正的掌權者,看上去溫潤如玉,卻是絕不可冒犯;也見過如同自家的三位主人一樣的神經病,時而吊兒郎當,時而霸氣逼人。
但眼前的這對小情侶,他卻有些看不透。
明明看上去高貴俊美,可是為什麽他總感覺這對小情侶更像是來打家劫舍的雌雄大盜而並非貴客呢?
十五分鍾後,庭院深處的溫泉池邊
庭院深處的溫泉池是個天然的青石槽,石匠用銅管引入溫泉水,形成了這個溫潤如玉的泡池。
一道嬌俏身影站在被櫻花樹包圍的溫泉邊上,看著紙門後的坐在椅子上的人影,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仿佛是做了什麽很艱難的決定似的。
纖細的玉蔥指搭在腰間,摸上了那根纏在腰間的絲帶,輕輕一拉,腰帶緩緩落下,連裳製的直裾也因為腰帶的脫落而瞬間寬松起來。夏彌雙手向著左右兩側伸展,微風輕輕吹過,淡綠色的漢服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溫柔地拉動,飄落在地上。
紙門外的陳鴻漸穿著一條黑色的平角褲坐在椅子上,隔著這一捅就破的紙門看著那道纖細修長凹凸有致的模糊身影,內心忽然生出某種衝動,這種衝動似乎在控制著他的手和腿,想拉開紙門衝進去。
蠱惑著他的不僅是那一道模糊的身影,還有……他記得夏彌在來的時候買了用他的信用卡買了一件很讚很讚的……好東西……
“呼!呼!呼!”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戒點養氣,無私無為;
上下相顧,神色相依;
……
水流心不驚,雲在意俱遲;
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
陳鴻漸連續地做著深呼吸,連續默念了好幾遍《冰心訣》後重新恢復那副正襟危坐的儀態,似乎一切雜念都隨著那幾遍《冰心訣》而排出,只有遠處的木村浩一臉怪笑將目光放在了陳鴻漸夾緊的雙腿上。
過來人都懂。
谷穹
似乎是察覺到紙門外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夏彌忍不住捂著嘴輕笑一聲,加快了換衣服的速度,衣架上準備好的衣服刹那間就完美地貼合在了夏彌的嬌軀上。
“好了,進來吧。”
夏彌輕靈的聲音從紙門內傳出,陳鴻漸立刻就站了起來,像極了聽到了放學鈴的初中生。
噗通!
噗通!
噗通!
陳鴻漸感受著越來越快的心跳,既緊張又激動地將手放在紙門上,微微用力。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滴滴鮮紅的液體滴落在地上,血氣上湧,陳鴻漸如同石化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連紙門都沒有關。
眼前的少女穿著鵝黃色的比基尼側臥在溫泉池中,體態纖細修長,骨肉勻亭,如玉般晶瑩白皙的肌膚在微熱的溫泉池中多了幾分紅潤,在繚繞的水霧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美豔動人。凹凸有致的嬌軀就像是雕塑家以雕琢打磨而成,一雙修長的美腿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令某種刻在男性DNA中的本能再次覺醒。
少女微微抬起畫著淡淡眼線的螓首,略帶英氣的姣好面容上帶著淺淺的笑意,這令人血脈噴張的一幕讓少年鼻腔中的血腥味愈發濃重。
“夏彌啊……”少年開口道。
“嗯?”
少年低頭瞥了一眼地上的斑斑血跡,歎氣道:“我覺得我早晚會因為貧血而死在你手裡。”
迎來的只有少女羞惱之下潑來的溫泉水。
陳鴻漸也不矯情,縱身躍入溫泉池內,對元素完美的掌控令水池僅僅是泛起了一絲波瀾,並沒有一絲水花飛濺。陳鴻漸和夏彌肩抵著肩靠在一起,微熱的溫泉水使得身體的毛孔不自覺地張開,熱氣也從張開的毛孔中滲透進去,四肢百骸越來越暖,令人越發感到放松,仿佛在溫泉池中泡上一整天也不是難事。
二人就這樣躺在溫泉池中,釋放著身心的疲憊,喝著木村浩讓仆婦遞來的酒水和甜點,欣賞著庭院裡難得一見的景色。
一株高大的古櫻盛開在泡池上方,這種櫻花被稱為“寒櫻”,傳聞是德川幕府的某一代幕府將軍命花匠把它從幾公裡外的修善寺庭院中移植到這裡來。寒櫻的花期比別的櫻花早,它的盛放預示著“櫻花潮”正席卷日本全境。
每年三四月份,櫻花從溫暖的南部向著北部次第盛開,粉色的櫻潮每天向北推進,形成名為“櫻前線”的一條線。這裡地勢很高沒有遮擋,北望出去能看到富士山,山坡已經變成了粉色,“櫻前線”正從溫暖的山腳向寒冷的山頂高歌勇進。這份景觀本身就很奢侈,擁有這種景觀的酒店套房至少也得幾十萬日元一天,何況這是自家的後花園。
陳鴻漸心念一動,一陣輕風徐來,櫻花四散,庭院裡像是飄起了粉色的大雪,粉色的花瓣落在溫泉池中鋪滿了池面,就像是在泡櫻花浴。
“唔,要是每天都能泡在溫泉裡該有多好啊。”
夏彌雙目微眯靠在陳鴻漸的肩膀上,濕漉漉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長時間泡在溫泉中再加上淺飲了幾杯久保田的萬壽清酒,白皙的臉頰透著誘人的紅潤,那股英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慵懶,就像一隻臥在壁爐邊上的貓一樣。
“等一切結束了,我就在長白山上買下幾個溫泉池,到時候我們就住在山上,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泡在裡面。”
陳鴻漸對於夏彌的想法頗為讚同,等一切都結束後他也什麽都不用幹了。
他自己就是不缺錢的人,每個月看著九位數的款項進帳就像是在看遊戲裡的遊戲幣增長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觸動。更何況現在家裡的生意規模也愈發龐大,日本這邊還有個乾爹可以負責一切花銷。
錢,現在對他來說一堆毫無意義地數字,花錢才是最重要的。
“夏彌,既然你喜歡這裡,要不我把這裡也買下來得了。”
夏彌抽了抽瓊鼻,抱著陳鴻漸的手臂,曼妙的身軀蜷縮起來,嘴裡哼哼著,聲音軟綿綿的,就像一隻毛絨絨的小動物。
“不要,唔……這裡……總感覺這裡殘留著一股讓我有些不喜歡的氣息……”
陳鴻漸一愣,夏彌說的應該是路鳴澤,不過他也沒有點破路鳴澤的身份。
“其實我也不大喜歡這裡,裡面的裝飾太過莊嚴肅穆,搞得跟教堂一樣。而且這地方還是受政府保護的文物,必須支付高額的維修費,聽說維修用的石料必須來自神戶山裡,木材必須來自遙遠的北海道,雕刻必須由精通日本傳統手工藝的匠人來做以保持原汁原味,這麽算下來每十年的維護成本就跟房價相當了。”
夏彌睜開琉璃般的眼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會在意這些數字了?”
“我只是不想替他們承擔這高額的維修費,他們國家的文物關我屁事,憑什麽要我來維修。”
夜幕悄然降臨,木村浩派了幾名仆婦來確認陳鴻漸和夏彌的安全,擔心二人在這裡泡了一下午出現昏厥的情況。
陳鴻漸看著打開了一角的紙門,只是指了指已經空了的餐碟,示意她們再送些酒水和食物進來。仆婦們轉身去廚房端取陳鴻漸要的酒水和食物,但還是留下了兩人以防止陳鴻漸和夏彌真的因為泡昏頭而溺水,這種事情也不是沒在黑石官邸出現過。
陳鴻漸笑著搖了搖頭,本就身體素質強大還分別吸收了諾頓和康斯坦丁龍骨十字的二人哪怕是在岩漿裡泡在都不跟玩似的,何況這區區溫泉。只不過難得有可以這樣放空一切不用擔心和思考的機會,二人這才感到放松。
轟!轟!轟!
漆黑寂靜的夜空忽然多了幾抹光亮,一陣陣爆鳴聲響徹雲霄。
那是熱海市最著名的海上花火大會,從1952年舉辦至今已有60余年的歷史。
熱海花火大會與眾不同之處在於,不只是夏天才有,而是貫通全年舉辦十余場之多。
煙花彈從海面升起,在寂靜的夜空中綻放,如天女散花、銀河瀉地,動人心弦。而舉辦海上花火大會的會場熱海港三面環山,一側面海,具有天然攏音效果,花火之聲回蕩不散,震撼十足。
陳鴻漸攬著夏彌,貼在她的耳畔柔聲道:“解決海洋與水之王以後,我們就結婚吧。”
夏彌身軀微微一顫,慢慢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陳鴻漸,展顏一笑。
“好啊。”
(4518字)
………………………………………………………………………………………………………………………………………
PS:其實不大擅長寫感情戲,只是應書友們在書友群裡的建議勉強寫了點,大家湊合看吧。
另外,今天先奉上九千字,明天應該還能再加一次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