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提白蘭地去了一趟茅廁回來後到底懂了什麽。
黛娘去而複返也用了半個多小時,去的是時候面色凝重,回來的時候容光煥發。
看來打人是真的能舒緩精神壓力的。
“讓大人見笑了。”黛娘儼然已經問出了很多事。
“還沒有。”白離問:“到底是什麽事?”
“家醜不可外揚。”她正要搪塞過去。
“你們不醜啊,還挺漂亮的。”白蘭地眨著眼睛,目光純潔的仿佛要吃奶的寶寶。
“說吧……發生了這種事,得說出來讓大家開心開心。”白離更直白。
“……”黛娘苦笑。
她將事情娓娓道來,說來也不複雜,就是溫柔鄉裡的姑娘們共通聯手造出的謠言。
手法也並不複雜,之所以沒有被人識破,是因為她們平素裡關系也不好,這次卻都站在了一塊兒,反而讓人沒有生出懷疑的心思,隻覺得是真的有妖魔鬼怪作祟。
“圖什麽?”白離問。
溫柔鄉生意做不成,她們也會蒙受損失,至少在溫柔鄉裡,頂級的花魁、清倌人、紅倌人受人追捧,比這時代許多女子都好一些,至少生活質量上過得去。
“還能是為了什麽?不就是……唉!都是些青樓女子才會犯的傻事!”黛娘欲言又止,像個謎語人。
白蘭地聽不懂,想追問。
白離倒是沒追問,只是抿了口茶,他說:“你不想說,我也不追問……不過,你確定不需要再讓我看看?如果你否認,我可以離開,但接下來發生什麽,我不能保證。”
黛娘聞言,陷入思索,這時一名龜公走過來,耳語了兩句。
她臉色微變,對著白離微微欠身:“麻煩大人了。”
上樓,走過樓道,來到溫柔鄉有些偏遠角落,在走過一條懸空的樓道,盡頭是一間沒多少人氣的房屋。
白離指尖觸碰著臥虎腰牌,有些輕微滾燙,他默不作聲的打開心眼視覺,果然這棟屋子縈繞著一股冷氣。
不似是陰氣,也不似是煞氣,但也不是正常生人居住的白氣,不算危險,但也絕不正常。
“寒玉,我是黛姨,我帶著客人進來看看你了。”黛娘敲了敲門,裡面傳來有氣無力的回應。
推門入內,房間內的擺設樸素許多,屋子裡燒著炭火,卻仍然有些冷。
內部靠著牆壁位置放著一張床鋪,床鋪鼓著,裡面躺著一位側身的姑娘。
“寒玉這孩子最近身體不好,生了病……似乎是又加重了,請了幾次郎中來看,都不行。”黛娘憂愁道。
她就是傳言裡離奇生病的姑娘?
白離的視線在屋子裡巡視了一圈,這裡的所有氣息都很古怪,但在心眼視覺中,唯獨只有床鋪上的這位姑娘是正常的,她的生命氣息均衡且勻稱,沒有半點似是生病的樣子。
說是臥病在床,但怕是比現實裡從樓梯上滾下去的白蘭地還要健康的多。
白蘭地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語:“我好像聽到了誰在說我壞話。”
“我說的。”白離承認了。
白蘭地神色一肅:“謹遵白哥教誨!”
黛娘走到床邊,拍了拍被子:“大人,你看她?”
“嗯。”白離走近兩步,凝視著用被子遮掩面容的女子,眼神越發嚴肅。
“大人?”黛娘心生不妙。
白離搖頭輕歎:“沒救了,等死吧。”
被子裡的女子突然身體繃緊,
微微一抖。 白離繼續說:“是絕症,治不了,買棺材吧。”
‘寒玉’姑娘的氣息突然躁動起來,心眼觀測下,她的心跳正在加速,體溫快速上升。
白離見狀,丟下第三句終結技。
“也就還能再活個六七十年吧。”
女子睜開眼睛:“你胡說八……”
剛剛想要破口大罵,她突然一愣,還能活個六七十年,那不就是正常人的壽命嗎?
她意識到自己被釣魚了。
可話一出口,旁邊的黛娘臉色就變了,她認識的寒玉絕不是這樣脾氣暴躁的姑娘,立刻掀開被子,引得白蘭地哇哦一聲,然後語氣迅速失望,躺在被子裡的姑娘穿的完完整整。
“桂月!怎麽是你!寒玉呢?”
“我不知道。”明顯是假扮的姑娘扭過頭,她的脾氣很暴躁,對待黛娘居然也不覺得害怕。
黛娘怒道:“你們這是要造反呐!快說,她還生著病,你們要人折騰死啊!”
“死了也好,總比留在這兒當斂財工具舒坦!”
“你這妮子,我看你是想要挨板子了!”
“打就打,打死我也不說!”
“你給我起來!”
兩女人吵做一團。
白離退讓開幾步,對青樓企業的內部傳統藝能,他沒多少興趣,但這屋子裡的詭異讓他很感興趣,也想見一見那名寒玉姑娘,總覺得這背後哪裡有些玄機。
……試試循著氣機尋找看看……
一個病人走不了太遠,應該還在溫柔鄉內。
踱步兩三圈,找到一縷殘留的氣息,很淡,卻通向另一處,白離找到被書桌擋住的一處缺口。
桂月姑娘變了臉色,喊道:“別下去!”
然後又被黛娘攔住。
拾級而下,走過缺口的螺旋樓梯,白離看到了屋子裡站著名穿著白衣的年輕女子。
……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魔。
臥虎腰牌沒有反應,氣息也是白色,雖然虛弱的很,但還有口氣。
他開口前,對方先一步說道:“我今晚就要離開這裡,還望大人……高抬貴手。”
白離道:“青樓和你之間的事,我不會管,我想問的另有他事。”
“大人是不肯放過小女子嗎?”
“是我說的還不夠明白?”
“求大人饒了小女子一次。”她輕聲說,聲音細軟,仿佛懇求。
白離暗暗皺眉,他說的足夠清楚,對方卻仿佛聽不懂似的,話裡有話。
“我,我不想再……”
她默然垂淚。
……等等,等等!
白離忽然察覺到了異樣,有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
這時,前方的女子,寒玉姑娘轉過身來,她的懷中捧著一面鏡子,古樸的銅鏡。
銅鏡的光芒映射著火光, 漆黑的屋子驟然間變得明亮起來,一面接著一面的鏡子倒印著光亮。
整個屋子裡放著足足十七八個鏡子,鏡子裡倒印出的卻是一張張人臉,是一個個活人的生魂。
有男有女,她們敲打著鏡面,發出無聲的呐喊聲,隔著鏡子,沒有誰能聽得到。
這個數量,不下於二三十!
有的是客人,有的就是溫柔鄉裡的舞女婢女和頭牌,白離看到了之前在舞台上跳舞的姑娘也在鏡子裡。
可當時他完全沒能看出半點異樣來……如果生魂在這裡,那麽在外面肉身裡的都是些什麽?
絕不是什麽乾淨的東西!
鏡子,自古以來就意味著另一重自我,傳聞照片能攝魂,那鏡子同樣也具有這種能力。
只是具備攝人生魂能力的鏡子必不是普通的鏡子,而是‘異物’!
記錄中有過記載……但具體是哪一個忘掉了!待會兒再問系統,現在絕對不能看它!
白離果斷選擇閉眼轉身,準備離開這個滿是鏡子的房間。
他正回頭之時,忽然聽到一聲焦急的呼聲。
“大人!”黛娘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你怎麽在這,危險,快退……”白離焦急呵斥。
卻在回頭的瞬間,看見了一張銅鏡。
黛娘微笑著捧著一面銅鏡站在他身後,眼瞳裡沒有眼白,而是變得一片漆黑。
她也被替換了!
鏡面裡倒印出白離有些錯愕和慍怒的神情……銅鏡裡傳來古怪的譏笑聲。
生魂捕捉,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