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王政冷冷地橫了眼曹豹,倒是暫時沒覺什麽異樣。
雖然不記得此人在原本的三國歷史上有何表現,但起碼此役之中,對方指揮若定領兵有方,的確是給自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更難得的之前聽徐方所言,對方戰至最後也不曾乞降,甚至本有橫劍自刎之意,卻是被其親兵攔了下來。
不管如何,作為一個武將,也算是盡責盡力,血戰到底,自然是看不起張饒這般投賊的叛徒了。
出此譏嘲之言,自然不足為奇。
莫說是他,便是自己在骨子裡又何嘗看的起商張昭這般主動獻城之舉?
哪怕是於己有利,也是既有疑惑,更有不屑。
不過不管如何,這等已經被歷史蓋章過的名臣,關鍵其還不同於禰衡,是內政之才,王政自不會因為一點點個人喜惡而對其有所成見。
思忖一番,他先命獄卒打開牢鎖,正欲親自上前攙起對方,做做禮賢下士的模樣,卻見一旁的中年漢子卻突然開口道:“將軍乃金軀貴體,願為吾家老爺踏足此地已足見盛情,這牢籠之內卻是萬萬不宜再入!”
“還是讓小人去把老爺先請出來與您當面吧。”
聽到這話,一旁的徐方等人也紛紛開口勸了起來。
古人秉信氣運之說,重視位份名器,牢獄這等場所,若是牢籠之外倒還勉強,但牢籠之內確實不太適合王政這三軍統帥親身進入。
說白了,兆頭不好!
見眾人言辭懇切,王政本也不是心意特別堅決,便頷首同意。
中年漢子剛走到張昭身旁,見他闔目低眉,一臉木然,面龐上猶自可見淚痕,心中便是一個咯噔。
老爺莫不是已知曉真相了?
定是曹豹這廝!
轉首瞪了對面一眼,漢子思緒翻湧,臉上倒是保持平靜。
從知道攻城的是黃巾賊的時候,他便知這次張昭的盤算卻是從一開始便是錯的,只是他也不過是聽命行事,唯一知道的是彭城現在的主人既成了王政,便不可得罪,便直接想了說辭,說自家正是奉了張昭之命來助其一臂之力的,卻是絕口不提他們相助的原因是將其當成了袁術軍。
在漢子想來,暫時自是不可得罪王政這邊,同時將張昭從牢獄中救出之後,再由其做定議便是。
這候章汜。只是漢子沒料到意料之外的變化實在太多。
一聽他的主人名諱是張昭後,王政竟是堅持要親身來到若盧獄迎接。
更沒料到的是,張昭已從曹豹口中得知了真相。
他急中生智,便立刻單膝跪下,握住張昭的手,低身喊道:“老爺!”
聽到熟悉的聲音入耳,張昭渾身一震,終於睜開了雙眼。
是湯虎啊。
他慘然一笑,剛欲說話,便見湯虎臉上浮現出歡喜的模樣,雙眼卻直直盯著他,大聲喊道:“老爺,天公將軍王政、王將軍親自來探望你了啊。”
天公將軍...
真是黃巾賊啊!
張昭長歎一聲,眼中再次泛出了淚光:“湯虎啊,是吾誤...”
湯虎卻是連忙出言截斷他的續言,再次叫道:“老爺,您在這裡運籌帷幄,襄助將軍得了彭城,將軍有言,您有大功啊。”
“事已至此,可不能這時候毫不居功,更想著功成身退!”
“便是老爺您淡泊名利,也不能讓將軍難做啊,他軍紀嚴明,可是有吳起之風啊,卻是要過必罰,功必賞的。”
這一大段話落在張昭耳中,他卻知道對方所言的重點無非是在“事已至此”和“功成身退”上面。
既然弄錯了,不如將錯就錯。
便是不欲從賊,也先保全自己,不要觸怒黃巾賊,先出獄再說。
湯虎啊,你也算用心良苦了啊。
張昭心中感慨,卻愈發黯然神傷。
只是大錯已鑄,自家的性命安危比起張氏的百年清譽,又何足掛齒?
他對著湯虎點了點頭,卻緩緩從懷襟中掏出一根簪子,那是他從自己的高冠中取下來的。
是啊,事已至此....
唯有一死明志了!
見到張昭的動作,再看見對方眼中的決然,湯虎頓時便反應過來,心中一沉,連連搖頭示意不可。
卻見張昭同樣搖了搖頭,卻已是緩緩舉起了手。
這可如何是好!
有王政等人在旁,湯虎又不能把話挑明了說,但剛那段話已是費盡腦汁想了出來,若是勸不動張昭,他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正心急如焚時,卻是突然靈機一動,握住張昭的那隻手登時加力積分,同時語氣急促地道:“老爺,潘、文等幾位家主,還在外面等著和您一起慶功呢!”
他這話如同一個霹靂,讓張昭登時渾身乏力,身子立刻便軟綿前傾,險些便要叩地。
吾怎麽忘了,還有這群人呢!
張昭心中突然感到一陣絕望。
他自己也是望族出身,太清楚這些人的嘴臉了。
助王政破城是他張氏牽的頭,是他張昭提的議,即便現在知道攻城的是黃巾賊而非袁術軍,這些人投賊也毫無壓力。
日後只需眾口一詞說是受他張昭所欺,便能讓家族此時無損,日後亦聲名無礙。
而這,也便是等於說,即便自己自盡,這盆髒水張氏和他,身前死後都是萬萬躲不掉的!
可,除了這個法子,他已是無計可施了啊。
心灰意冷之下,渾身愈發無力,只聽細細的一聲哐當, 手中的簪子卻是已摔落在地。
強犧讀犧。這一幕被不遠處的王政盡收眼底,不由若有所思。
而同時間,湯虎確是眼中閃過一絲喜事,又道:
“老爺之前說過,將軍醞大才,抱大器。湯虎親眼所見,果真如此啊。”
汝何出此言?
見湯虎突然把自己對袁術的形容詞放在王政身上,張昭心頭湧出萬分詫異,眼光立刻抬去,見他又微微點了點頭,眼角向右側瞥了瞥,不由心中一動。
湯虎是個有見識的,他這是...
很好看這支黃巾賊...
或者說...
是這支賊寇的首領,那個天公將軍?
想到這裡,張昭忍不住心中好奇,也循著同一角度望了過去。
甬道之上,正站了一個少年將軍,面容普通,卻有著說不出的勃勃英武之氣。
此時對方負手而立,正在俯視著他。
牢獄處於地底,沒有什麽光亮,幽幽的火光,晃蕩出重重暗影,似是隨著少年的呼吸帶出震蕩的波動,仿佛玄色的漣漪。
而這玄色漣漪更主動般地蔓延到了少年全身上下,宛如給他披上了一層威嚴肅穆的甲胄。
驟然間,張昭生出錯覺。
仿佛年少時所讀的詩經,文史裡所形容的那些巍峨場景,突然走出了文字,躍出了竹簡...
鮮活地、生動的、出現在了這方牢籠之外,大獄之中。
製大製梟。那是《詩經.小雅》裡的“出車”章。
赫赫南仲,玁狁於襄。
既見君子,我心則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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