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至此,已有多個時辰。
此時城中王政的直屬部隊雖然大抵俱是天誅營的三階兵,戰力固然出眾,但是人數畢竟不過千余。
所以王政便將他們分成三班,按甲乙丙編號,再讓周暉這邊派出守軍配合,每班混合部隊大約一千人左右,每衝鋒半個時辰左右便換另一隊部曲繼續上陣,前一批則退回城中稍作休憩,並作飲食、包扎諸事。
這其實算是最大程度的發揮了系統兵的優勢了,他們勇武出眾,又悍不畏死,是一等一的強兵悍卒,卻終究不是機器人,便逃不開人力時有窮盡的規律,王政這樣的安排,便算是保證每一波對戰中自家的精銳都能保證在一個最佳的體力狀態。
而戰至目前,無論是王政還是孫策俱都一改往日作風,至今不曾親自上陣,便是因為兩人都清楚對方的本事,孫策這邊這次固然是霸王槍帶在身邊,嘴上雖常常掛著要一雪前恥,心中其實也沒有單打獨鬥的必勝把握。
而王政呢,雖然這方面有些心理優勢,可兵凶戰危的情況下,他同樣也不願意貿然自陷險境,這種混戰的情況下,真要取他性命,其實不需要孫策能打贏他,只需要拖住他就行了。
當然,兩人雖然都不曾上陣,卻也在各自想法子增加自己這方的勝算,孫策是故作澹定從容,王政則是親自擂鼓,當然,就跟興奮劑打多了
會產生抗藥性一樣,擂鼓助威也不可頻繁,兵家有雲:「鼓繁氣易衰,叫數力易竭。」
所以王政只有每當看到己軍攻破敵人一壘,抑或見到敵人的攻勢稍強大之時,他才會擂動幾下戰鼓。
數裡方圓的戰場上邊,戰事益發進入激烈。
......
此時孫策軍的帥帳,同樣是軍報連疊。
當然,已經不止是前邊舒縣戰場的報告了。
便在王政收到六安克複的消息同時,孫策這邊也收到了情報,寥寥數語帶著血跡,無非是說了兩條。
六安失陷了...
黃蓋被俘了...
若說前一條失利的消息尚且不能讓孫策動容的話,那麽當後一條躍入眼簾之時,他卻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了。
黃蓋被俘了!
一瞬間,孫策甚至感覺有些暈眩。
帳下信使說話的聲音像是在遠方響起一般:「少將軍,黃將軍乃是被賊將黃忠一箭射中面門,重傷墜馬方才被賊寇俘虜的。」
孫策卻已不關心這個了,他只知道,以黃蓋的秉性,這個當年主動放棄零陵郡吏的職位,跟著孫堅走南闖北的人是絕對不會投降黃巾賊寇的。
那麽被俘便等於已是死了。
這代表了什麽?
代表了父親孫堅留給自己最寶貴的財產,程普、黃蓋、韓當三位大將,如今竟已折了兩人!
最可笑的,付出這等慘痛的代價,連那豎子的毫發都未換到...
孫策的心在淌血!
眼見孫策面色驟然間陰沉無比,一旁的眾將一時間面面相窺,下意識地紛紛閉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
帳內一時間靜至落針可聞。
好一會兒,孫策方才沉聲說道:「黃忠,嘿...又是他,本將知道了。」說著深呼一口濁氣,隨即擺手道:「帳幕低垂,太也氣悶,掀開些吧。」
「諾!」
隨著親衛把牛皮的氈子盡數掀起,冰涼的晚風吹入,眾人精神紛紛一振。
帳外營中的士卒遠遠看來,只見帥帳中燈火明亮,孫策神情肅穆,正襟危坐,腳前匍匐信使,座側環繞猛將,雖聞戰事而不驚,本就俊美無儔的面容,再配上安閑自如的姿態,真如神人也似。
孫策又望向另一信使問道:「六安既已陷落,賊將吳勝部料已起拔,趕赴舒城,你們那邊如何?」
自從得知黃忠奪回合肥之後,孫策便已有準備,清楚即便以黃蓋之能,前後夾擊之下,六安也未必能守得多久,固而早已派出兵馬在北面做了埋伏,舒縣北面臨山畔水,山水之間,可供通行的平地道路只有裡許寬度,長則有數裡之遠,乃是一處極為適合埋伏的地點。
那信使道:「小人出發前賊軍主力剛剛進入合肥,還未將近我軍伏擊重點所在,賀都尉言,我部兵馬雖少,然有地利,敢下軍令狀,必不讓賊將吳勝、黃忠近得舒縣半步!但請少將軍放手圍城殺敵。」
孫策點了點頭,這路人馬的諸將乃是賀齊,也是和凌操、蔣欽、周泰一樣是他親自選出的人才,賀齊之前雖為文官,卻在征討會稽叛軍張雅和平定山越中展示了極為出眾的軍事才能,甚至在孫策招攬丹陽兵上也出了大力,對他的能力和忠心,孫策還是比較放心的。
這邊城北伏兵的信使才退下,那邊舒縣戰場的軍報又送來。
孫策劍眉一挑,側目問道:「前陣戰事如何?」
來人滿頭大汗,跪拜地上,答道:「賊將魏延裹傷復出,敵軍士氣大振,又破我軍一壘,孫將軍、凌都尉雖依然勇猛無前,但所部士卒多有疲憊不堪,氣力已然稍嫌不支。」
孫策默然半晌,遠望帳外的夜色。就好似被墨水潑染過了一般,夜色越發深沉。雷聲隱隱,滾動雲層。
「甚麽時辰了?」他突然問道。
「稟少將軍,」身邊的親兵回到:「已快到子時了。」
子時了啊...
孫策暗自默算,王政第一次突圍的時候天方薄暮,大約是酉時,到如今已經快三個時辰了,他這邊佔據人數優勢尚且兵卒疲累,那麽黃巾賊寇們為何還不覺疲倦,還不累呢?
不!
他們不可能不累!
孫策猛地一拍桉幾,斷然道:「賊人一定是強撐的!」
迎著眾人愕然望來的目光,孫策意識到自家失態了,連忙解釋道:「雖為仇敵,說起來,本將也頗為佩服王政此人的練兵能力,嘿,難怪他給自己取名禦寇,果是禦賊有方!」
「徐州軍不同天下其他黃巾賊寇,不僅敢戰、善戰,在夜戰上也頗為所長,本將觀其以往的戰例,多有趁夜破敵的故事。」
「但是!」
頓了頓,孫策話鋒陡轉:「將近三個時辰的鏖戰,不但對我軍是個考驗,對他們來講,也肯定是一件吃不消的事情。傳令凌操、孫靜,再給本將頂住一個時辰,務必要磨得賊人氣竭為止!「
「少將軍。」這時堂下一將忍不住道:「既然猜出賊軍氣力已然不繼,此時已是苦撐之態,何不派遣體力充沛之新軍上去,豈不勝算大增?」
「狹路相逢勇者勝,此時派遣援軍,有等若無。」
孫策搖頭道:「王政既要突圍,必然也留下了部分精銳,若是此時把生力軍派上去,咱們再無後手,讓豎子覺察端倪趁機逃出,如何是好?」
這話一出,堂下又一人插口道:「少將軍,便是王政趁機逃了,咱們先奪下舒城也是好的。」
「此言不差,咱們在舒縣城下耽擱的時日太久了,若得破城,也可振奮一番士氣。」
「是極是極...」
一時間眾人七嘴八舌,俱都表示讚同。
他們之前十分同意孫策的斬首計劃,若能將王政或擒或殺,徐州幾乎便是唾手可得,畢竟論及權柄,這位王州牧的確遠勝陶謙、劉備時期,但集權有好處也有壞處,在外人看來,王政若有閃失,影響同樣之大。
因為王政沒有家族,沒有子嗣,甚至還未婚配,而徐州軍目前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二號人物可以替代。
但問題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之前孫軍百戰百勝,一路攻城略地,形勢可謂強盛到了極點,眾人都願意陪著孫策做夢,斬首王政,擊敗袁術,揮兵北上,一舉拿下徐、揚二州。
如今合肥、六安相繼失守,眼見還有一萬以上的徐州援軍不日將至,哪怕孫策早已安排賀齊中道阻截,萬一沒攔住呢?
這時候最穩妥的自然是先打下舒城,稍作喘息才是最穩妥的!
眼見眾口一詞,都認為此時破城更甚與斬首,孫策心中暗怒,剛要發作,突然心中一凜。
就在方才虎目巡回之間,孫策終於想起了帶頭髮言的幾個將官的真正身份,讓他恢復了清醒,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要知此時的孫策單論兵馬強盛其實遠勝原本歷史上的同期,可原因是什麽呢?
那便是孫策這一次對目前轄內三郡的世家大戶選擇了妥協,借著他們的勢力方能在短短時間內聚集數萬兵馬,包括招來丹陽兵的投效。
而付出的,自然也就是麾下的兵馬不再純粹,如今帳內這些眾將裡面,有不少正是這些世家的代言人。
之前勢如破竹之時,孫策可以一言而決,這些人也會乖乖聽話,如今...
卻是不可再這般了!
孫策終究沒徹底昏頭,還分得輕重,便改口道:「那便這般吧,如果一個時辰後還不見王政出城,則我軍可趁機發起反擊,便如諸君所言,以吾養精蓄銳之師擊彼賊氣竭,的確有望順勢一舉奪城!」
「少將軍明見萬裡!」
見孫策終於同意了,眾將也紛紛松了口氣。
說實話,在這位小霸王面前公然唱反調,哪怕是抱團,他們也著實有些膽戰心驚。
更有人在暗自裡想,少將軍雖始終在和那王政別著苗頭較著勁,只是戰場上兩人如今還是勝負未定,但單論對麾下軍隊的掌控力...
那王政其實已算是佔了上風了。
起碼據他們所知,當初王政攻臨淄時不但耗費的時日更久,更是在凜冬將至的嚴寒,聽說事無大小,也依舊是乾綱獨斷。
這時又有人道:「說起來那黃忠都已從龍舒打到六安了,又從六安轉回合肥,怎地荊州軍至今還未見蹤影?少將軍,那劉景升?」
聽到這話,眾人再次望向孫策,卻見孫策雙眼燒起熊熊的怒焰,似是以他的城府之深,也被此人激得勃然變色。
「這老匹夫!」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孫策卻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其中橫溢的森然殺意更是讓人毛骨悚然:「解決王政之日,本將定要馬踏荊襄,生擒此人,將之五馬分屍!」
卻在此時,帳外陡然一聲「喀喇喇」的巨響,旋即桉幾上的東西都被震動的輕微晃動。
諸將嚇了一跳,桉幾上的東西被震動的為之晃動,齊齊轉目去看,遠望夜空,卻是忽然響起一陣悶雷,聲勢喧天。
孫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秋雷震震,莫不是破城在即時又要下雨不成?
旋即回過神來,強自笑道:「七月初七響雷公,大水漫到平天公,嘿,王政曾稱張角轉世,號天公將軍,此雷於他大不利啊!」
話音未落,眾將甚至來不及附和,帳外又有信使飛跑奔至,大約因為他只顧看著前邊,沒提防腳下,在帳門口,被門檻絆了一下,成個滾地葫蘆,地上翻滾了幾圈,灰頭土臉地起來,滿面失措神色。
孫策不悅斥道:「何事如此驚慌!」
「稟...稟少將軍。」那信使道:「賊將魏延,正與孫靜校尉對戰,忽生天雷,霹靂下,雷火燒面。魏延喊殺,須發皆燃,棄刀換槍,刺中孫校尉肩膀,孫校尉險些落馬,不敵而退。旋即魏延催馬奮進,連斬我軍數名都尉,火遂滅,眉鬢俱焦。」
帳中諸將聞言頓皆駭然。
孫策默然半晌,慨然歎道:「不料一介無名小卒,竟有此不畏天威之膽勇!」
身為超一流的武將,曾幾何時,孫策無數次便是靠著自家的神勇表現,讓麾下士卒們士氣高昂了極點,乃至兵鋒之銳,無物不摧,也正是如此,他才清楚,魏延的這種表現會帶來什麽後果。
天雷打中魏延本是極大的好事,若是對方當場身死甚至嚇的倉皇而逃,都可趁機造勢說明王政和徐州軍天日不兆,乃是蒼天認定的亂臣賊子,固而乃有天誅...
可結果對方逢此大變卻猶自奮勇,反而帶傷將孫靜給打敗了,那麽卻是禍事成了祥瑞,守軍必然人人士氣高昂到極點,反而孫策軍的士氣卻定然會反過來,為之一衰。
「魏延此子不可小覷。」
孫策長身而起,連點三四將官,說道,「爾等即引本部出戰,接應孫凌二將歸營。」
頓了頓, 又道:「掛免戰牌。」
這是要主動休戰了?
眾人面面相顧,心中不約而同浮起了一個疑問。
他們能明白孫策的想法,韓當身死,孫靜負傷,凌操也是久戰已疲,加上方才天雷一事導致的士氣大挫,孫策再次改變主意想要休戰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沙場上兩軍廝殺,休戰可不是一方說了算的啊...
王政擺明了架勢要突圍出城,卻是否肯答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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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孫策的無奈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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