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校尉,人已帶來了。”
牛蓋點了點頭,大刀金馬地坐著,直勾勾地盯視來人,一言不發。
似是他眼神太過嚇人,來人被盯得局促不安,面現忐忑地先躬身行禮,隨即開口道:
“小人伏波,拜見將軍。”
“唔...”
牛蓋剛要說話,一旁的馬老望著來人細細注目了會,又與身旁幾人交頭接耳,不由面露喜色,連忙湊近牛蓋,附耳說道:
“將軍,此人便是前幾日放我等出城的城門看守,似乎是賊軍的一個小隊長。”
“哦?”
牛蓋聞言粗眉一揚,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伏波幾眼,突然厲聲喝問:
“汝既是賊寇,見我大軍不但不逃,反而主動來投,何故?”
“莫非,欲尋死乎?”
說這話時,牛蓋目露凶芒,身邊十幾名拱衛的士卒也紛紛拔刀出鞘,殺氣騰騰。
伏波見到這般場景,似是被嚇住了,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將軍饒命啊。”
他剛踏足此地時,已見到了馬老等人,心中暗歎一聲湊巧,嘴上卻哀聲疾呼:
“小人本來就是州牧帳下的兵,更是從無叛亂之心。”
“之前王政在軍營內聚眾造反,人多勢眾,更是不從者殺,連當時軍營的都尉龔續也被他殘忍殺害,小人從賊,實屬被迫無奈啊。”
“小人自知有罪,今日看到縣外有大批兵馬出現,便猜想是州牧派遣而來的平亂大軍。”
“當即立刻尋了機會出城,前來拜見將軍,只求能將功贖罪,望將軍明鑒。”
從馬老口中知道伏波身份時,牛蓋已猜出對方來意,盡管如此,當對方親口確認後,牛蓋依舊心中狂喜,忍不住大笑起來。
“好好好。”
他讚許地望著伏波。
“你既心存忠義,只要能助我軍破賊,便是立下了大功。”
“本將可以向你保證,不但過往種種自然不會追究,更另有封賞。”
若是其他賊人也就罷了,牛蓋未必放在心上,但伏波卻是不同。
不但肩負著看守城門的職責,還是有發號施令的軍官,那正是當下最為合適的內應人選。
聞言,伏波連連叩首,一臉的感激:
“多謝將軍,小人必當誓死效命!”
“哈哈,本將倒不需你效死。”
這廝既然因為懼死而投賊,牛蓋自然不會把他的話當真,只是緩緩地問道:
“你之心意,本將已知,只是不知道你手下人可與你一樣,同心同德?”
知道牛蓋還有顧慮,伏波牢記王政的囑咐,連忙解釋道:
“這點將軍大可放心。”
“這段時間,王政整天都在做當皇帝的美夢,不但大耗民力,更是橫征暴斂,所得財富全部獨吞,完全不顧其他兄弟。”
“大夥都看出來跟著他完全沒有好處,更時刻有性命之憂,早已軍心渙散,已出現近千人的逃兵了。”
“今日我等看到將軍帶兵馬出現時,便知道王政這群人覆滅在即。”
“既然他不曾與我等分享富貴,誰又願意去陪他送死?不瞞將軍,我此次前來也是受了四處城門的所有兄弟囑托,只求將軍破城之後,放他們一條生路。”
“嗯。”
對方的話與馬老的話相應對照,牛蓋已知王政此時形勢愈發糜爛敗壞,不由心中大定,滿意地點了點頭。
突然心生好奇,
忍不住問道:“王政已稱帝了?什麽名號啊?” 伏波搖了搖頭:“稱帝已是狂悖無道之舉,還朝令夕改,說是要先選出皇后,所以這幾日把趙縣的未出嫁女子全部篩選了遍,今日才終於選出一位美人,便定在了後日稱帝。”
“哈哈哈,這豎子真是....”
牛蓋連連搖頭:“他不該這般磨蹭的,起碼也能過個癮啊,如今本將既然大軍抵達,他卻是再無機會了。”
“如此倒是正好,這兩天他忙於稱帝,必然無暇顧及其他,你等既然皆有反正之心,且就封鎖我大軍已抵達的消息。”
“你回去後做好準備,嗯,時間就定在明日亥時。”
“到時你舉火為號,打開城門,我便率軍挺進,必能畢其功於一役!”
“小人遵命。”
望著對方離去的身影,牛蓋自得地摸了摸下巴。
大局已定。
......
次日,臨近約定的時間。
在牛蓋的率領下,大軍已摸黑行至城外一裡。
寂靜無聲中,騎兵們排好隊列,屏息凝神,唯有偶爾傳來幾聲健馬嘶鳴。
牛蓋回頭瞪了幾人一眼。
畜生無知,鬧出動靜的罪責全在這幾名騎兵身上。
見主將發怒,幾人紛紛勒馬安撫,臉上卻還是笑嘻嘻地,毫無羞愧,似乎覺得自家校尉太過小題大做。
不過是一群黃巾賊寇罷了,何須如此小心?
賊人軍心渙散,更有內應開城的消息,從昨日至今,早已傳遍整支隊伍,已是人盡皆知。
此時大夥各個都覺勝券在握,清冷的月光上,照見每人臉上掛著的輕松自若。
仿佛他們接下來要做的, 不是廝殺,而是郊遊。
竟是真的把趙縣內的王政和其他黃巾賊寇,看成如稻子般的對象,可以任意收割。
若不是礙於曹操軍規嚴整,不少人吃過苦頭,恐怕此時都要聊天說笑起來。
不過即便如此,很多人的心中,要麽是想著進城後如何搶人頭積累軍功,要麽是搶在同僚先頭去大戶家劫掠一番。
牛蓋這等莽漢,卻完全沒察覺到隊伍中目前心態上的失衡,反覺自家隊伍士氣高昂,正是軍心可用。
他剛回頭,更多是等了半天后的急躁所致,而不是真覺得鬧出點動靜有何不妥。
待他轉過身子,再抬頭看去,眼前登時一亮。
城頭之上,此時已出現了幾支火把,在黑暗中不斷晃動,分外鮮明。
信號來了,城門要開了!
牛蓋大喜之下,連忙一揮手,整支隊伍瞬間向著城門處開始貼近。
即將大功告成之際,本來信心滿滿的牛蓋,此時反倒有些顧此失彼,既想著跑快一點,又怕鬧出太大動靜,讓城內警覺出現變數。
當然,並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一裡的距離,騎兵們便是顧忌蹄聲不敢放開,也只是片刻功夫便抵達門下。
生鏽的鐵鏈不斷晃動,在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中,閘門緩緩的拉起。
終於,趙縣的門戶大開。
牛蓋徹底地放下心來,再無顧忌,大笑一聲,隨即一馬當先,率先衝了進去。
一千騎兵緊隨其後,發出震天的歡呼聲,同樣迅速地貫湧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