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無數人的目光聚集在女孩的身上。

　眼前這肉嘟嘟的小女孩，實在是太可愛了，可愛得讓人心疼。

　因為面前年幼無力，她只能抓著桌角，舉著果汁左搖右晃著。

　雖然感覺很費力，但她水靈靈的眼眸滿是執拗，她正盡她全身的力量在做一件事。

　她只是聽爸爸的話，單純想把水舉到桌子上罷了。

　別人的注視，別人的看法，這些事都和她沒關系。

　看著眼前這一幕，排隊的眾人既欣慰又難受。

　欣慰的是，小女孩能夠這麽聽話懂事。

　有這樣善良的孩子在，他們以後才有希望，這個國家才有未來。

　難受的是，他們這些大人，居然連個小女孩都不如。

　年幼的她都知道，這時候要送瓶水過去。

　而他們這些人，完事後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謝謝”就走了。

　她此刻舉著的，不只是一瓶水。

　而是一隻鞭笞他們冷漠沒有人情味的鞭子！

　嗯?

　眼睛不太好，陳可行第一時間也沒注意到，直到助理提醒，他這才推了推眼鏡。

　只見，一瓶飲料在自己面前晃悠。

　偏頭一看，一個梳著羊角辮，大眼睛肉嘟嘟的小女孩頓時映入眼簾。

　手裡還舉高高，拿著一瓶飲料。

　看著這一幕，陳可行嚴肅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女娃子，你爸爸呐?”

　看著突然間出現著蒼老人臉，女孩也是愣了愣神，似乎有些被嚇到，水靈靈的眼神帶著一些茫然失措。

　不過隨即，女孩又被這張溫柔的笑臉說服，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應該不是壞人。

　“爸爸?~”

　肉嘟嘟的嘴唇吐出兩個字，女孩隨後扭頭望向了後面的隊伍。

　看著那熟悉的臉龐，小女孩臉上也露出了親近喜悅的笑容，下意識想要跑了過去。

　可爸爸楚宗景不停地往回揮手的畫面，讓女孩似乎想起了什麽，她茫然地停在了原地。

　一秒…兩秒…三秒…

　她終於低頭看向了手裡的果汁，這才響起爸爸交代的事。

　噔噔噔~

　小花布鞋一步步踩在地上，女孩又跑回到了陳可行身旁。

　她小手拉著陳可行的手，把飲料塞到了他手裡，這才又跑了回來。

　看著女孩那懂事又可愛的模樣，周圍的人都不禁樂了起來。

　拿著冰冷的果汁，陳可行卻覺得手格外的暖和。

　抬眼看了父母兩一眼，見他們有水，陳可行感激地點了點頭，隨後把飲料放在了桌面上，並沒有自己喝。

　因為有的患者，可能更加需要它。

　一個又一個地診斷、提出專業的建議、讓助理帶著去檢查、開方…

　陳可行忙碌得不行。

　尤其是面對一些同齡老者，他們雖然身著襤褸，但卻更加真實。

　看得讓人生憐，又不忍心去踐踏他們高貴的品德。

　“老哥，你這心臟毛病不大，先拿點藥配合緩解一下。”

　“要想完全治好，需要的花費也不小。”

　“過些時候，等有效的產品出來，你可以買一些來喝，放心，價格絕對買得起。”

　“……”

　看著面前還身穿仿綠軍衣的老人，陳可行收起了心電圖，臉上自然而然帶起了溫和和笑容。

　為了放心，他還特意撕了一張紙，把“南山營養飲料”六個字寫在了紙上，讓老者收好。

　“謝謝，謝謝~”

　老者受寵若驚，哈著腰忙說謝謝，他心臟總覺得難受，有專家這話，他算是徹底放心了。

　過了一會兒，助理把藥拿了過來。

　老者頓時感激連連，但卻猶豫在原地，沒有離開。

　陳可行關心道，“老哥，你還有什麽事嗎?”

　“我…我…”

　老者猶猶豫豫，結結巴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老臉滿是羞赧和愧疚。

　陳可行和助理摸不著頭腦，但隨後前者似乎想到了什麽，連忙站了起來。

　而這時，老者也終於有了動作。

　“我…我沒什麽值錢的給你…”

　咬了咬牙，老者毅然跪了下去。

　“老哥，使不得呀！”

　陳可行和助理大驚失色，連忙扶住了老者。

　可老者沒有依舊妥協，用力彎下腰，嘴裡含淚說道:

　“老了老了，我也沒啥用了。”

　“就讓我給你們磕一個吧，希望你們以後，身體健康。”

　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老者似乎這才感覺良心稍安，才讓陳可行把他扶起來。

　皺巴巴的土黃手臂擦了擦眼眶，老者抹去了眼淚，臉上又露出了朝陽般的笑容。

　心酸。

　一股難以言喻的心酸湧入陳可行的內心，他眼睛也紅了起來。

　“老哥，千萬別說這些話，活著就有用，活著就有用啊~”

　陳可行親昵地拉著老者的手臂，安慰起他，臉上也是愧疚地涕泗橫流。

　他知道有更好的藥，但卻沒辦法給他，只能夠拿這些便宜藥來解一時之急。

　讓病人等藥?

　他自己都覺得荒誕，但卻沒有辦法呀！

　此刻。

　陳可行腦海中不禁響起了他畢業時的誓詞:

　我將首先考慮病人的健康和幸福！

　我將尊重病人的自主權和尊嚴！

　我要保持對人類生命的最大尊重！

　……

　每個醫生從醫前，都會莊嚴地宣誓。

　但每個人，幾乎都無法做到誓詞所說的。

　首先考慮病人的健康，這談何容易。

　有些時候，不是他們救不了，而是沒辦法去救啊。

　有句話讓他刻骨銘心，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患者窮，家裡沒有辦法，他們這些做醫生的，又能夠怎麽辦！

　嗯嗯~

　老者會心一笑， 握著陳可行的手重重壓了壓，似乎明白陳可行隱瞞了他什麽事情，但他沒有去詢問。

　能夠這樣，他已經很滿足了。

　“我走了，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松開了陳可行的手，老者感激連連。

　說話的同時，他腳步不停地往外面走去，生怕自己多佔了個位置礙著人。

　只是一眨眼，軍綠衣老者已然消失在人海中。

　滄海一葉。

　那佝僂的背影中，似乎帶著無數人的影子。

　他們蒼老的面容，寫著無奈和樂觀，又寫著寂寥和希望，讓人看得內心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