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出黑袍男在想些什麽,他沉迷與煉金,但又對金子不屑一顧。他看上去對陌生人很冷淡,但是言語中又透露出點點孤獨。
“你呆在這裡多久了?”我忍不住問。
“八歲開始我就待在這了”,黑袍男低垂著眉眼淡淡的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老國王,他好不容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是一個對權力有著強烈渴望的人。
二兒子和三兒子是同胞兄弟,但是他們從出生起就很不一樣。都說雙胞胎在娘胎裡就在互相爭奪養分,所以總有一強一弱。
很不幸的是,雙胞胎裡的弟弟是那個更強的人,強到令人發指。兩歲脫獸身,四歲能移形換影,六歲被鑒定為唯一一個能擁有三種以上神性的鍛造師……
“八歲走失在迷失森林?”我突然打斷他,“你就是裡恩·賽羅?”
黑袍男沒有否認,而是揚起嘴角粲然一笑,“已經很久沒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可我從來沒有見過艾德王子和你的胞兄裡奇啊。”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了你見到的是我的弟弟,科林。他和妹妹琥珀都出生在我進入迷失森林之後。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但是卻可以分享他們的一些記憶,這是不是很妙?”
“一般人都會很討厭別人看到自己的內心深處吧,他們容許你這麽做?”我口無遮攔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說出來又覺得失言了,但是已經來不及收回。
“能力和索求是兩碼事,就算我不刻意的去看,這些痕跡也會存在於我的腦海裡,和我自己的記憶融為一體。”裡恩不僅沒生氣反而解釋道。
我仔細的消化著裡恩說的話,我之前只是知道由胡和我生日宴遇險有關,從阿裡配和客人的談話得知他可能身份尊貴,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德裡厄斯最小的兒子——和我一樣生於黑暗之災之後的和平年代。
在阿丘坦的世界觀裡,科林的父親殺了我的祖父(然而我的祖父現在可能正在家看書或者修剪花草),奪去了我母親的王位(我母親居然原本有王位要繼承)。
按道理來說科林的輩分還比我大一輩。為什麽我要來到阿丘坦,為什麽我要和那麽可愛的孩子站在對立面?生活真的太變幻莫測了,我暗暗的想。
“不管怎樣,我都要找到那個下咒的人。”我喃喃自語。無論黛拉出於什麽目的替我受罪,那些人瞄準的是我,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就憑你?”裡恩上下打量著我,語氣裡充滿了笑意,“我走了這麽多年都走不出去,你一個白丁,又有什麽本事。”
我沉默了,其實不用說我也知道,迷失森林之所以叫做迷失森林,不是因為這裡像座迷宮,而是因為來到這裡的人都會看到幻像。
有的人的恐懼來自於本心,有的人的恐懼則歸於未來。我甚至不能確定裡恩是不是真實的,但我選擇走一步看一步。
金葉子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是勇闖森林的人摘下,又由術法運出的東西。除了永生之人,應該沒有幾個人能活著得到它。
“你在這裡又用不到錢,煉金做什麽?”我隨口找了個話題,打破剛才的尷尬氣氛。
“煉金做什麽?當然是為了陶冶情操。你知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對著這些樹木草葉是一件多麽無聊的事嗎?我會很多刁鑽的法術,但是學會了之後就感覺煩躁透頂,
因為我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 那些高階的法術根本不值一提,我閑著沒事發明了一些更難的,你想學我可以教你。”裡恩摸著下巴試探的看著我。
“我為什麽要學一些會得人不超過三個,連考試都不會考的東西。”可能沒想到我拒絕的這麽快,裡恩一下子不高興了。
“蠢才啊,真的迂腐。你會這些別人不會的東西,拿它去控制別人不是一件很厲害的事嗎?”
“可我不想控制任何人,我喜歡自由,我也不會去幹涉別人的自由。”
“我就問你,你在路上走看見金子你不會撿嗎?”裡恩有些急了。
“我撿它做什麽,不屬於我的總有一天要還回去。與其這樣,我寧願不曾擁有。”
“好你個小丫頭,你倒是心胸寬廣,什麽都入不了你的眼。你簡直要氣死我,我弟怎麽看上你這麽個怪胎。”裡恩乾脆坐下來不再看我,過了一會兒又氣惱惱的說。
“實話告訴你,我有三種神性,意味著我會三種不同領域的能力,這是普通人不會有的。這三種分別是煉金、預言、竊識。
我只能竊取我血緣兄弟的靈識,而且我看見了你的未來。你的未來……不平坦。 你最好趁現在多學點東西免得死之前怨我沒有告訴你。”
裡恩說完就消失了,只剩他幽幽的聲音徘徊在我周圍。
“下咒的人很強大,你是找不到他的。但你可以找到破咒師,他能救你的朋友。你會需要我的能力的,你一定會回來找我,帶著金葉子來迷失森林,我隨叫隨到。風,送王女出境。”
突然一陣狂風把我整個人卷了起來,眼睛裡看不清任何,全是飛沙走石。我的頭髮吹進了我的眼裡嘴裡,逆著風簡直無法呼吸。
待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諾克躺在我身邊,他滿眼都是淚,五官痛苦的絞在一起,手裡緊握著他父親的短劍。
我們在森林的入口處,隱約能看見身後有隱約的光線,頭頂上有一盞集光器在無聲的翻轉運作著。
“諾克……醒醒,我們出來了。”諾克緩緩睜開眼,好像呆滯了一個世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坐起來用胳膊肘蹭了一下眼睛。
“你看到什麽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諾克衝我搖了搖頭,伸出手來示意要我拉他起來。
我以為他不想說,就也不再多問。我們倆一前一後的向前走著。
我假裝輕松的說:“我們快點回去吧,我們需要找到一個人來救黛拉。只要先……”
“我夢見你死了……”
諾克恢復了平時的理智,淡淡的說。
“你、我、美拉……我夢見我們都死了。”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