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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繼續上妝,突然聽到了屋頂上的聲音,於是抬頭看了看,並沒有發現哪裡有透光的地方,隨後繼續專心照她的鏡子了。
史進隨後回到包廂,卻見祝耽也不見了。
他來來回回在樓上樓下跑了一圈,也沒看到祝耽的影子。
史進心裡有點慌,畢竟他家殿下不會武功,這要是在春芳院被人擄了,拿人都不好拿。
史進先跑去找了陳媽媽:“陳媽媽,看到我家殿下了嗎?”
陳媽媽說道:“剛才我看到還在包廂呢?會不會是去茅廁了?”
史進恍然大悟:“好,那陳媽媽你忙著,我去茅廁找找。”
可是史進在茅廁轉了一圈也沒看到祝耽的人影,隨後又去春芳院門外的街面上找了找,仍然沒見到祝耽的人影。
也罷,史進覺得祝耽從不做不靠譜的事,既然找不到,那就在包廂等吧。
誰知他剛在包廂坐下,就看到祝耽蹭蹭蹭上得樓來。
“殿下,你剛才去哪了,可把屬下急壞了。”
“我從後門出去,去看了看房頂上有沒有人。”
“有人嗎?”
祝耽悄聲說:“有人。不過估計是個賊,還是個笨賊,在屋頂上笨手拙腳的,讓我一嚇就掉下來了。”
史進一愣:“這春芳院二樓房頂可不高啊,人掉下來不得摔個半死。”
祝耽回道:“哦,別說,我還真沒注意,只看到他落下去了,後來怎麽樣,我就沒有看到了。”
“這人很可疑,不知道是衝著誰來的,興許不是個賊呢,殿下你覺得有這麽簡單?”
“要不是賊的話,那為什麽我一喊,他就嚇成那樣了?”
史進想不通:“算了,不管了,反正白麗麗那邊沒有異常,秦悅人我也去看了,她在後台侯台,也沒什麽危險。”
話剛說完,底下又響起一陣掌聲,不用看就知道,秦悅人又登台了。
她腰肢款擺,媚骨橫陳,端的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祝耽的目光正追著舞台上的秦悅人,突然底下一陣騷動,聲音越來越大,直到聽清楚有人說:“死人了!春芳院後院死人了!”
史進趕快站起來,將劍抽出,然後緊緊貼在祝耽身邊。
“殿下,春芳院可能不太平,最好我們現在離開,如果殿下想了解情況,那就跟在我身邊,目前不清楚這裡有沒有殺手,也不知道是衝著誰來的,殿下的安危一定……”
祝耽忍不住有點好笑:“哪來的什麽殺手,估計死的這個人就是剛才被我一嚇從房頂上掉下來的那個。”
史進猛然想起來,隨後又有點慌亂:“那殿下,這人可就算是你……”
祝耽搶白一句:“就算是我,你要怎樣?去底下喊一聲人是我被我害的?”
史進歎口氣:“殿下說什麽呢。但是現在我們最好離開這兒吧,萬一之前殿下被人看到去過後院,您再在呆下去,要是讓人指認了,可就不好脫身了。”
祝耽撇撇嘴笑說:“放心吧,沒人看見我,我們先看看什麽情況。”
底下仍舊亂成一團,陳媽媽嚇得面色慘白,但還是極力安撫好恩客們的情緒:“客官們,大家稍安勿躁,許是一個小毛賊而已,上房偷雞摸狗掉下來摔死了,八成就是這麽回事兒嘛……”
其實客人們並沒有走,大家都是抱著獵奇的心態等著看後續呢,不知誰喊了一聲:“陳媽媽,死人這麽大事,你不報官嗎?”
陳媽媽趕緊打哈哈:“哎呦,何必動不動就驚動官府呢?不過是個小賊而已,死了是他自己作孽,你說哪有好人扒人家屋頂的是不是?”
眾人不買帳,仍舊嚷嚷著讓陳媽媽報官,甚至有人說:“不報官陳媽媽是準備怎麽處理這個死人?隨便掘個坑埋了也不妥吧?”
隨後就有很多人附和:“對啊,好歹一條人命,誰能做主就這麽給埋了?”
“這是草菅人命啊,官府知道了也會追責的。”
陳媽媽本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看眼下這形勢是不能夠了,隻好找了個跑腿的趕快去官府送信。
祝耽看過這一幕,轉頭跟史進說:“你去樓下,令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許出去,等官府的人來了再說。”
“哎,殿下,咱們不走就罷了,還呆在這裡不是等著被查嗎?”
“查不到的,跟你說了沒問題。”
史進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殿下,剛才你不在包廂裡,我來來回回找你好幾趟,還跟陳媽媽打聽過你的去向……呃……萬一官府追查起來,這個細節對殿下很不利啊。”
祝耽看著他,史進感受到了那個眼神明明白白地寫著:誰讓你那麽多廢話的,你是不是傻?
史進趕緊轉移話題:“那殿下,現在我們怎麽辦?走,還是不走啊?”
“按我說的辦,不走。”
史進隻好下樓去,他在一樓大廳中間找個張桌子,大聲喊道:“眾人肅靜!春芳院發現死人,現在立馬封鎖春芳院的前後門,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一切等京兆尹殿下來過再做定奪。”
又有人不同意:“我可是背著家裡人來的,這如果查不出來,豈不是讓我在這呆一宿,怎麽跟家裡人交代?還是讓我們回去吧。”
史進心裡暗罵:這群刁民,之前能走的時候,他們為了看熱鬧不肯走,現在不讓他們走了,一個個又嘰嘰歪歪個沒完。
陳媽媽知道史進身份不一般,連忙派人按照史進的吩咐去做。
這些客人們看到春芳院果然將各個出口都封了,全都躁動不安,人聲鼎沸、頹喪擁擠,場面混亂不堪。
史進又大聲喊了一句:“肅靜!大家都安分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動。”
“不是,你誰啊?憑什麽在這兒指手畫腳的?”
“就是,這人誰啊?他不讓我們出去我們就不能出去了?”
史進抬頭望了望樓上包間的祝耽,祝耽遠遠衝他點了點頭。
史進伸手掏出了腰牌衝著眾人一亮:“我乃禦前侍衛、從四品親軍指揮使!”
眾人愣了一愣,都紛紛拱手向史進行禮。
也有人竊竊私語:“皇帝身邊的人也來青樓啊?”
“小點聲吧你,都是男人嘛,誰還不知道誰。”
在樓上的祝耽將底下的狀況一覽無余,甚至每個人他都細細看過,也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突然樓下有人砸門,陳媽媽親自跑過去開門。
幾個衙役立馬衝進來,列好隊伍,有人喊道:“京兆尹殿下到。”
裴琢一臉嚴肅走出來,大聲問道:“春芳院老板何在?”
陳媽媽趕緊出來迎接:“殿下,正是草民。”
“死者現在在何處?現場可有人涉足?”
陳媽媽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在、在我們這後院,沒有人涉足。”
裴琢招了兩個衙役一個仵作:“你們去後院現行驗屍。”
隨後他令陳媽媽交代今晚的事,可是陳媽媽一無所知,隻好無奈回道:“殿下,我真的不知道這事是怎麽發生的,我當時正在大廳裡招呼客人呢,就聽有人喊後院死人了。”
“誰第一個發現死者的?”
人群中擠出一個瘦小的跑堂:“回殿下,是小人第一個發現的,小的是春芳院打雜的。”
“你去後院做什麽了?當時看到他時他已經死了嗎?”
“小的去後院上茅廁,我當時看到他的時候他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是趴著的,臉著地,地上一攤血。”
裴琢點了點頭,令人守著門口,照舊不許人出入。
然後他帶著人去了後院,史進又抬頭看了看祝耽,祝耽依舊朝他點點頭,他便跟在裴琢旁邊去了後院。
到了現場,仵作正好驗完屍,裴琢問道:“怎樣?是摔死的嗎?”
仵作搖搖頭:“殿下,依屬下看,不是摔死的?”
“說,什麽情況?”
“如果說是摔死的,那麽他身上不可能有打鬥過的痕跡。”
“你的意思是,此人根本不是摔死的,而是被人打死的?”
“不,屬下的意思是此人是先被人打死又被人推下來的,或者是打鬥中將他推下來的。”
裴琢朝屋頂看了一眼:“你隨人去屋頂看看。”
於是衙役搬來了梯子,跟仵作一起爬到了屋頂。
一行人在屋頂勘察片刻後,仵作下來回說:“殿下,屋頂上果然有打鬥的痕跡,屬下發現了兩個人的腳印,還有打鬥中死者腳下不穩踩破的瓦片。”
裴琢在現場來回走動兩圈,又蹲下來看了看死者:“那是不是代表他跟人打鬥時不慎跌落的?”
仵作回說:“現在屬下也不敢斷定,但是這春芳院的房頂並不是太高,如果是想殺人滅口的話,應該不會半截裡將他推下,因為凶手不敢斷定將他從房頂推下就一定會斃命。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凶手並未想將他推下,他摔下是意外造成的,但是凶手見他摔進了春芳院後院,也不敢冒然進來將他殺死。春芳院人多眼雜,很有可能被人看到的。”
“那麽能排除是先殺了人,再推下的了?”
仵作搖搖頭:“殿下,這幾個燈籠還是有點暗,不如我們將死者抬到光亮的地方,屬下再好好查看一番。”
裴琢招了人將屍體抬到春芳院大廳,史進在旁說道:“舅舅,把個死人抬到大廳裡,恐怕不妥吧?”
“抬到衙門太麻煩了,這裡的人都有嫌疑,等查清楚屍體再來抓人,黃花菜都涼了,就在這兒吧。”
衙役提前在大廳裡將人群隔開,眾人不敢不從。
見到抬出一個滿臉是血的黑衣人,又是一陣嘩然。
春芳院不愧是妓院,燈火通明比衙門裡可亮多了。仵作又蹲在地上重新認認真真開始驗屍。他吩咐人拿來熱水和毛巾,小心翼翼地將死者臉上的血跡擦乾淨,史進仔細一看,心裡大吃一驚:這不是……這不就是張無顯派來的那個黑衣人嗎?
之前跟他送信要他去殺孫守禮,上陣子又看到他出現在春芳院,估計跟白麗麗接頭的那人,也是他了。
這人他見識過,武功相當了得。只是他為何穿著夜行衣,又蟄伏在春芳院的屋頂上呢?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進來啊,就算是找白麗麗交接,也不會被人懷疑的。
還有,他武功這麽高強,怎麽會因為殿下一嚇就失足摔下來呢?
此時仵作起身,裴琢忙問:“如何?”
“回殿下,此人確實是死後倒地時自己摔落下來的。”
裴琢問道:“那致命傷是哪裡?”
“屬下按了按他的內髒,全部下行,懷疑是受到以為武功高強的人一掌所致。”
史進忍不住問道:“沒有可能是摔的?”
“哦,史殿下,他頭臉部的外傷肯定是摔的,但是這個高度,不至於摔到五髒破裂,最多就是摔折幾根肋骨,所以我猜是內力所致的內傷。”
史進一邊點頭,一邊又抬頭看了看樓上的祝耽,祝耽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不可能啊,他家殿下就算是有本事上房頂,也沒本事殺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而且仵作說的是內力高強的人行凶,那就更不可能了。
裴琢手裡拿著那半塊碎瓦,命道:“所有人都找個座位坐好,不許亂動。”
眾人都聽話地尋了張桌子坐下,裴琢跟衙役們交代,讓他們查看下所有人的鞋底鞋幫,若發現沾有新泥、青苔一律帶來見他。
最近幾天一直下雨,泥巴青苔確實是一個可以排查的線索。
史進在裴琢耳邊小聲說:“舅舅,祝殿下在二樓包廂呢,也要查他麽?”
裴琢捋著胡子想了想:“查, 既然是查案,就要在座的所有人都須查。不過也勞煩祝殿下下樓下,我派人去樓上看一眼也罷。”
“行,就是我家殿下他……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沒有必要了吧?”
裴琢也堅持:“你事後跟祝殿下解釋一下就行,我不是懷疑誰,但若是對哪個人搞了特殊,恐怕辦不到,再說了,祝殿下自己肯定也願意配合,查驗過也就洗脫了自己的嫌疑不是嗎?”
“史進,你上來一趟。”
史進聽見祝耽在二樓召喚他,趕緊跑了過去。
“讓他們上來查吧,查完我們才好有時間看裴殿下查案。”
史進點點頭,叫了個人上去二樓的包間。兩個衙役說聲:“殿下,得罪了。”就將祝耽的兩隻鞋子仔仔細細看了個遍。
“殿下,沒事了。”兩個衙役跟祝耽打完招呼,就去向裴琢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