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一大清早，白盞來到了皇宮之中給妖皇請安。

“嗯。”

妖皇淡定地點了點頭，依舊是看著從萬法天下傳來的各種情報。

這一些情報都是白盞帶給妖皇的。

“那一個蘇離不簡單啊。”妖皇輕聲歎了口氣。

從妖皇的語氣，白盞聽到了羨慕。

“是的，那一個蘇離如今已經是到達了飛升境，實力遠遠超越同境界的修士，外加上黔靈洲的大軍休整的最好，實力最強，其他的大洲根本就沒有辦法和黔靈洲一較高下。”

白盞點了點頭回應道。

二人看起來就像是尋常的父子關系而已，一點都不像是“父慈子孝”的模樣。

“嗯。”

妖皇點了點頭。

抬起頭，妖皇看著自己的四兒子：“白盞，你說，萬達天下會不會進攻萬妖國呢？”

“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會的。”白盞如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其實在白盞看來，蘇離統一了一整個萬達天下的目的，就是為了進攻萬妖國坐著準備。

而對於自己兒子的回答，妖皇並沒有說一些什麽，只是微微一笑地將手中的文件放下。

而此時，絲妃也是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沏好了茶。

“白盞，你已經是做好準備了嗎？”

妖皇微笑地開口道。

“是的。”白盞點了點頭，“兒臣此次前來，是想請父皇赴死！”

沒有絲毫的委婉，白盞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白盞也知道，父皇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

所以白斬並不打算繼續拐彎抹角了。

“嗯。”妖皇點了點頭，對於自己兒子說出這一句話，並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

而另一邊的絲妃，當聽到四皇子請妖皇赴死的時候，絲妃的手腕明顯的顫動了一下，臉色微微發白，晶瑩的貝齒輕輕咬著自己的薄唇。

但就算是如此，絲妃還是很快便恢復的平靜，繼續侍奉在妖皇的身邊。

“我知道你心中還有不少的疑惑，你有什麽問題就問出來吧。

在我死之前，能夠回答你的，我都會回答你。

也算是這麽多年以來，我對你的一些補償吧。

無論是對於你還是對於你的兄弟姐妹們，我一直都不是一個好父親啊。”

白盞微微頷首：“兒臣想要問父皇，為何父皇當時放棄了抵抗，任由兒臣帶領著軍隊進入到皇城。”

妖皇笑著搖了搖頭：

“當時我們兵力懸殊，就算是我憑借著護城法陣，又能夠堅持多長時間呢？

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你攻下這一座城池而已，而且還會死不少的人。

既然如此的話，那真還不如乾乾脆脆地打開城門，讓你直接進來，還可以避免我萬妖國大好男兒們的傷亡。

我們萬妖國已經是死了太多的人了啊”

“父王只是因為這一個原因嗎？”白盞並不完全相信自己父皇的話。

“還有一個理由吧。”

妖皇笑著輕輕喝了一口茶。

“其實當我知道黔靈洲戰敗之後，黔靈洲的優勢輻射到其他的大洲。

萬法天下便已經是重新找回了主動，萬妖國要繼續進攻萬法天下，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場戰爭注定失敗。

而當萬妖國注定失敗之後，你們肯定也會起一些小心思。

畢竟你們若是班師回朝，按照現在的實力，那麽你的五妹將會佔據絕對的主動權。

所以我猜測你們兄弟幾人肯定會先發製人。

不過我猜測的是你的二哥白玉會先入城，沒想到倒是你先回來了這一點，我倒是挺意外的。

白盞啊，如今萬妖國集合整國之力，進攻萬法天下已經是失敗了，萬妖國上下都陷入了很低迷的氛圍。

現在必須要有一件大事來轉移萬妖國百姓的注意力。

並且也需要一個新的國主來給萬妖國的百姓重新樹立起信心。

就算這一個國主什麽都不做，也要讓萬妖國的百姓覺得，這一個新的國主肯定不會像我一樣，只會帶給萬妖國失敗。

你是我的兒子。

我雖然在你們很小的時候就對你們沒有什麽管教。

但是對於你們的性子真是最了解不過了。

畢竟我不管怎麽說，也都是你們的父親。

應該說除了你的妹妹之外，你的哥哥們也都盼望著你趕緊將我給殺了。

因為只有這樣，萬妖國的亂世才能夠開啟，他們也有足夠的理由和足夠的名分來去討伐你。

而你同樣也是有所顧忌。

為何這兩年以來你都沒有動手殺我，那就是因為你並不想背負這一個弑父的罪名。

否則的話，天下大義將不會站在你的這一邊。

可是兒子啊，你現在也發現了，不管如何，不管你怎麽做。

現在的你也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那就是將我給殺了。

因為就算是我還活著，那麽你也不可能再去爭奪這一個位置了。

所以與其如此的話，你覺得還不如破釜沉舟。

將我殺了之後就開啟一個亂世，這樣說不定還能夠搏一搏。

其實這才是聰明的舉動啊，只不過你早該在三年之前就這麽做了，可惜你的優柔寡斷卻是害了你不少。

世人都說，無論是你的修行天賦還是你的謀略心性，都跟段泊一模一樣。

但其實我清楚的很，你與你的段叔叔比起來還是差得挺多的。

至少你的段叔叔在年輕的時候比你狠練，也比你果斷，更要比你想的長遠。

原本該坐上這一個位置的是你的段叔叔，只不過因為一個女子。”

提到這一個女子，在妖皇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落寞的神色，妖皇不再多言。

“你還有什麽問題嗎？”妖皇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兒臣想要問父皇，在父皇看來，我們兄弟姐妹幾人之中，究竟誰可以做上父皇您的位置。

或者說在父皇您的心中覺得，誰才是最有資格做您的接班人。”

妖皇看著自己兒子的眼神，從自己兒子的眼神之中，妖皇看到了一種類似於小孩想要得到父親認同的神色。

妖皇直視著白盞的視線。

許久許久，妖皇都沒有回答白展這一個問題。

最終妖皇緩緩站起了身，往著禦書房外走去，與白斬擦肩而過。

而就當妖皇愈行愈遠之時，妖皇的聲音緩緩從遠處傳來：

“兒子呀，在這一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父親是想要將自己的兒子女兒往火坑裡推的。

我希望你們永遠都不要坐上這一個位置啊……”

……

妖皇往著皇宮的深處走去，絲妃則是跟在妖皇的身後。

而對於自己的父皇去哪裡，白盞並不想要知道。

但是白盞清楚的是，自己的父皇不會離開皇宮，而且，這是自己見父皇的最後一面了。

“我一個人走一走，你就不用繼續跟著了。”

妖皇對著跟在自己身邊的絲妃緩緩開口的。

放心吧，你的生死對於白盞來說無所謂。

白盞是不會刁難你的。

白盞會看在我的情分上留你一命。

之後，你自己離開皇宮就好了，無論你去哪裡，我都建議你去一個隱蔽的地方隱姓埋名起來，之後的整個天下都會大亂。”

不再多言，妖皇往著前方慢步走去，而絲妃則是看著妖皇的背影，緩緩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最終，妖皇在一塊墓碑前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這一塊墳墓非常的簡潔，並沒有什麽華麗的裝飾，在那潔白的大理石的墓碑上，只是刻著一個女子的名字……

這一個女子曾經攪動過整個萬妖國的風雲。

妖皇在墓碑之前盤腿坐下，拿出了一壺酒。

妖皇一邊喝酒，一邊看著面前的這一塊墓碑。

此時的妖皇，就像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更像是一個在外旅途多年好不容易回來的行者。

這樣子的墓碑其實有兩座。

有一座是在花海，也就是曾經段泊帶白葉枼去的那一個地方。

另一座只是在皇宮當中。

兩座墓碑，在皇宮之中的這一座是衣冠塚。

而在花海中的那一座墓碑，則是埋葬著她的身體。

妖皇很想去那一片花海看一看。

但是他知道在臨死之前，自己的這一個小小的願望實現不了了，自己不能夠離開皇宮。

不過妖皇也相信，盡管這是一座衣冠塚，但是她的在天之靈也能夠聽到自己的說話。

“既然來都來了，還來了那麽久，那就出來吧。

這也是我跟你最後一次的喝酒了。”

妖皇緩緩開口道，可是在他的面前除了一塊墓碑之外，便空無一人。

但是沒多久，一個人緩緩從妖皇的身後走了出來，並且這個男人直接坐在了妖皇的身邊。

然後還給這個男人遞過了一壺酒，這個男人並沒有絲毫的客氣，拿起酒壺一飲而盡。

陽光灑在這一個男人的臉上，這一個男人便是在萬法天下，已經是消失已久的蘇離。

在萬法天下統一之後，蘇離便把所有的事情交給了夏柳柳。

而蘇離則是來到了萬妖國。

蘇離來到萬妖國的第一時間並沒有去找白葉枼，而是來到了萬妖國的皇都。

只不過蘇離一直沒有在皇宮中現身而已，一直都是住在白葉枼在皇宮的寢宮裡。

但是蘇離也知道，妖皇已經是發現了自己的存在，畢竟皇宮對於妖皇來說就是一個小天地。

而妖皇則是坐鎮在這一個小天地中的聖人。

對於皇宮之中的一舉一動，哪怕只是多一個人，妖皇也是一清二楚。

“感謝蘇先生了，若是沒有蘇先生你讓葉枼告訴我關於絲妃的事情。

現在的我早就成為了黃土了，萬妖國也就已經是陷入了內亂。

雖然說，最後我還是沒有將萬法天下給統一，但是這最後一次的人妖之戰，也算是滿足了我此生最後一個願望。

否則的話，我胸膛就像是悶著一口氣，怎麽樣都感覺不舒服。”

妖皇稱呼蘇離為先生。

此時的蘇離，也確實是稱得上這個稱呼。

如今的蘇離應該是整個天下最為敬重害怕的人，盡管他還不過百歲。

蘇離搖了搖頭：“其實我也在想，如果當時我要是不把這件事告訴你，兩座天下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死了。”

“不會的。”

妖皇否認了蘇離的這一個想法。

“就算是我死了，萬妖國陷入了內亂，那麽當萬妖國穩定下來之後，依舊是會和萬法天下開戰。

到時候怕不是天上人也要來攪和一下，情況會比現在來得更慘，而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如今萬法天下贏了萬妖國。

在我死之後，萬妖國即將也要陷入內戰，但是只要蘇先生去幫助我的女兒，那麽實力就會出現很大程度的傾斜。

這一場內戰就會以最快的時間結束，而我的女兒將會登上那妖皇的寶座。

我相信在蘇先生和我女兒的引領之下，外加上這三十年，兩座天下對於戰爭也有些許的反感，兩座天下會越來越好的。

接下來你們要想的就是如何對付天庭就可以了。

只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當然了，這只不過是我的一個請求而已，蘇先生完全可以拒絕。”

“嗯。”蘇離點了點頭。

“待我死了之後，還請將我葬在那一片花海之中吧，葉枼的母親葬在那邊。

此外還請蘇前輩告訴葉枼——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我希望女兒你能夠平平安安的，這比什麽都重要。”

“我可以救你走，你不用死。”蘇離看向了身邊的妖皇。

“蘇先生的好意，白某心靈了，但是沒必要了。”

妖皇抬起頭，看著這蔚藍色的天空。

“我必須死”

“我知道了。”

蘇離不再多言，將酒壺一飲而盡，站起身，走向了不遠處，背對著妖皇。

碑前只剩下妖皇一人。

妖皇看著這一塊墓碑，伸出手，輕輕撫摸著：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呀，你說，如果當年你選擇的不是我，而是段泊，是不是就會有不同樣的結局了呢?

而如今我們的女兒也與你當是一樣，幾乎是走上了相同的道路，女兒的性子跟你真的是一模一樣啊，固執的讓人沒有辦法。

只要是決定好的事情，無論是前方的路有多麽的艱難，她都不會放棄。

我也不知道最後女兒的結果會如何，但是我相信女兒一定會比我們走得更遠。”

說著說著，妖皇陷入了沉默，低下了頭，當妖皇再次抬起頭時，眼眸中閃爍著早已消失了數萬年的淚光。

“這輩子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