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無法落幕的殤　　清晨的陽光溫暖和舒適，初春時節的大地釋放出充滿活力的氣息，初春是個多麽讓人心懷喜悅的季節，對於這個時刻美好的詞匯還有很多，讚美的詩歌也有不少。

　　但是，一切美好的、溫暖的、充滿詩意的都與此刻歸遠城的人們無關。這裡的天空中被燃燒了一夜的戰火所呼出的濃煙籠罩，這裡的大地遍地殘垣斷瓦屍橫遍地，這裡的哭喊聲響徹大街小巷。

　　難得一絲能投到大地上的陽光，照耀著幾百名從城防上互相攙扶走下來的人群，那些見到他們的士兵都會不由自主的主動讓開一條道路並且發自內心的為他們鼓掌，最普通不過的老百姓們則是哆哆嗦嗦的躲在角落處用一道道淚水和激動之下無法停下的點頭來做回應。

　　東城的大街上，劫後余生的士兵們，雖然滿身傷痕但是心中照耀著榮耀和自信。秋山和逸寧搭著肩膀一瘸一拐的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帝妃依舊是一副親兵打扮不慌不忙的跟在逸寧的身後，黃巾大布道張文景則是滿面驚異的躲在人群裡不斷的用目光探查著她。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鷹揚威武！遠東威武！”，這讓道路中央的這群衣衫襤褸的士兵們猛然挺直了脊背、高聳起了胸膛，而接下來則是更多地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有些大膽的百姓們甚至也學著別人鼓起掌來，受了一夜驚嚇的孩子們則是難得看到人們如此歡快的場景，擦幹了眼淚怯生生的抱住大人的身體露出小腦袋來笑嘻嘻的看著。

　　“寧字營陣亡三百五十人，還有二百二十人可以戰鬥。”

　　“山字營陣亡四百一十人，還有三百三十人可以戰鬥。”

　　飄搖的篝火旁，逸寧和秋山的話音都很低沉，一夜的戰鬥讓兩人的部隊幾乎都失去了大半的戰力，即便是上報的可戰鬥人員名單也包含著不少的傷兵。

　　鷹揚師和遠東守備第五師的將官們，這時已經人人掛彩個個疲憊不堪，昨夜的傷亡報告統計上來幾乎令人窒息，尤其是鷹揚師負責防守的東西兩面城防戰況一度陷入絕境，如果不是眾人誓死拚殺，恐怕此刻歸遠城的城頭上就能看到聯邦的洛肯元帥吃早餐的情景了。

　　昨夜之戰打的實在太過於慘烈，這讓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永遠的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第五師全師還有五千五百人，鷹揚師則僅剩下四千人，兩個師團已經到了合並後都無法滿員的狀況，這還是雙方已經都分別補充了遠東守備第三師一千名士兵之後。

　　“老杜，叛軍這是要瘋了，整整一夜都沒停，城下的屍體都快堆到半城牆高了！”第五師的最高長官邵嶽峰，現在看起來更像一個莊稼老漢，滿身灰塵蹲在地上咒罵著。

　　另一邊，歸遠守軍的最高長官杜秋已經兩天兩夜未眠，浮腫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線，嗓子因為叫嚷太過凶狠早已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喉嚨去呼出一段段模糊的音節說:“昨夜的攻擊應該是最強的一波，只要我們守住今天，形勢就能穩定下來。”

　　杜秋和邵嶽峰知道，己方的傷亡雖然很高，但是聯邦那邊的傷亡同樣只能會更加嚴重。

　　他們的判斷完全正確，因為這個時候洛肯的憤怒已經徹底爆發，臨時的軍帳都被他幾乎砍塌。尤其是清晨時候安道爾的遺體被運回軍營，看著那些第一師官兵們沮喪的眼神，洛肯知道自己想短時間拿下歸遠幾乎再沒什麽希望。

　　但是洛肯知道這時候必須還要再強攻一天，哪怕只是為了讓那些退下來的士兵們不要完全喪失希望，所以他依舊排除了四個師團接替昨夜的部隊繼續攻擊。

　　即便如此，洛肯的腦海中永遠不能忘記安道爾死不瞑目的樣子，剛剛出師就損失自己極為看重的一員將領，而且還是將軍級別的高級將領，這怎能不讓洛肯胸中的恨意達到極點，“歸遠，歸遠！”洛肯的心頭滴血，一遍遍的重複著凶狠的暗念著對面城市的名字。

　　“元帥，對方有極為厲害的修者，我們懇請至高教會的神聖騎士團出戰。”第一師的軍官們親眼目睹了帝妃擊殺安道爾的戰況，連十一級的安道爾都無法抵抗的對手，又哪是這些普通軍官們可以對抗的。

　　“神聖騎士團。”想想那位布萊恩閣下令人厭惡反感的囂張嘴臉，洛肯真的希望永遠都不要找到那些家夥幫忙，“我再想想，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讓尊貴的神聖騎士們受到損傷。”

　　“元帥，攻擊部隊傷亡很大，這樣消耗下去對我們支援其他方面會造成很大的不便。”說話的將領是聯邦星輝師的蓋德將軍，以他的資歷才敢在這樣的情形下直接說出自己的意見，“畢竟海德在磐石城還有十幾萬的軍隊，遠東幅員遼闊我們不能在歸遠浪費太多的精力。”

　　洛肯對於這位一直駐守在聯邦首都的部隊將領，無論是對方的背景還是資歷都讓他對對方極為尊重，強壓下自己的怒火鄭重的解釋說道:“的確，強攻不能奏效的情況下，我準備換一種戰法，這一次我將把我們的騎士直接送上歸遠去。”

　　蓋德十分好奇的問:“難道元帥心中已經有了巧妙的戰術?”

　　洛肯帶著憤怒的笑，說道:“這次，我要讓遠東人見識一下我天地雙刹的戰法。”洛肯看著帳下眾多的將軍，聲音洪亮而自信:“今日午後各軍抓緊休整，我要演出一場好戲給對面的人看。十天之內，必分勝負！”

　　“把騎士直接送到歸遠城牆上去?”蓋德仿佛猜到了什麽，但是洛肯既然不願說明，他也不好再問。

　　“還要十天，該死的！”洛肯雖然嘴上說的很輕松，但是這十天的時間把他原定的計劃已經打亂了。聯邦另外的兩路大軍已經分別向磐石城和海德堡進發，如果自己能立刻拿下歸遠城，那麽就將獲得東征第一勝的那顆明珠，還能把切斷磐石城退路、南下支援的選擇權緊緊的抓在手裡，但是現在歸遠強攻難下，洛肯只能默默希望遠東人同樣可以在磐石城和海德堡表現出同樣的勇氣。

　　磐石城下，這幾天斥候們已經幾乎是達到了瘋狂的狀態，不斷的向歸遠和駝峰要塞的方向收集著一切的信息，但是無論他們如何勤奮也不能改變如今糟糕至極的戰局。

　　遠東軍的最高長官，帝國的東方狩海德元帥，此刻正在磐石城官邸的陽台上一直望著駝峰要塞的方向久久出神。

　　“元帥。”年輕的副官十分謹慎的站在遠處輕聲提醒著老人。

　　“駝峰要塞和歸遠城有消息了嗎?”海德這幾天的頭髮明顯花白了很多，原本挺拔的身姿竟然幾天內就顯得開始有些駝背，幾乎是瞬間就老了幾十歲的樣子。

　　“歸遠城已經被叛軍重重包圍，其中一路大約四十個師團正在向我靠近。”副官說的很小心，時不時的望上海德兩眼。

　　“哎。。這次杜秋老夥計有麻煩了。。”海德歎息緩緩座下，閉起眼睛接著淡淡的問:“駝峰要塞那邊的消息確認了嗎?”

　　副官心頭一緊，額頭處出現了幾顆汗滴，先平複著自己心頭的氣息，才咽了口唾液盡量保持著平靜的語氣，低下頭說:“消息已經確認。叛賊司徒赫殺了宰相派遣的監軍，投降了北原眾，現在駝峰要塞已經被雷部接管了。”副官十分希望自己能給老元帥帶來一點能讓他輕松的消息，趕緊接著說:“但是北原眾還在因為被宰相的大軍牽製，暫時並沒有任何向我遠東進攻的跡象。”

　　海德沒有說話，依舊緊閉著眼睛，年輕的副官完全不清楚老人到底是已經憤怒到麻木，還是準備再度爆發雷霆般的怒火，只能悄悄打量著老人，咬著牙繼續說:“海德堡的夫人傳來消息，已經發現了叛逆的大軍，數量排山倒海實在難以計數，夫人決心率領家族子弟誓死抗擊與海德堡共存亡，決不讓您的姓氏受到一絲一毫的玷汙。”

　　直到這一刻，海德禁閉的雙眼邊緣才微微有些顫抖，胸膛起伏不定，點頭連續大讚:“好！好！好！”海德睜開了眼睛，再次站起身形望向自己家鄉的方向，手掌死死的握住陽台的邊緣，背對著副官略微帶著顫音喃喃自語:“不愧是我海德的夫人！是我海德家族的子弟！”

　　“擬。”過了許久，海德才轉過身來，這時候已經完全看不出老人有任何的情緒起伏，只是冷靜的對副官說:“給東方城千裡加急，讓祝藍楓大人務必使用空影傳音給洛京，告知已確認司徒赫叛變，駝峰要塞失守，宰相和北征大軍受困於北原。同時請他轉告陛下，我海德與遠東二十萬將士，以及我的全家老小， 將竭盡全力誓與遠東共存亡。”

　　“元帥！”副官哪能還不明白老人誓死明志的打算，悲憤的說到:“元帥您關系到遠東的幾百萬軍民，我們可以退到東方城再做打算啊！”

　　海德歎息著搖頭苦笑:“事到如今，這天下雖大又哪還有我遠東的落腳之地啊！”老人已經很多年沒有動過酒杯，但是這一刻他自己給自己倒了很滿的一杯烈酒，仰首灌下，憤然說道:“駝峰要塞叛變，已經將我海德推到了毫無退路的境地，如果我還要苟且偷生那今後遠東的百姓們要如何迎接洛京的怒火?”

　　“元帥！”副官也有些急了，眼眶中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下，單膝跪地哽咽著說:“帝國本就將我遠東視為飛地棄民，元帥卻視我們為家人兄弟，遠東軍民隻知元帥不認洛京，我等願與元帥同生共死，還請元帥務必三思！”

　　“命運給了我最好的機會，讓我可以把我的榮耀和驕傲，埋葬在我這輩子都守護著的土地上，作為軍人我還有什麽好猶豫?”

　　“人們就必須要遵循命運嗎?”年輕的副官，滿懷愁苦，不能理解那些詭異的安排，更想不出要怎麽樣才能阻止老元帥的執著?

　　我們無法阻止海德的悲情，也不能忘卻自己心中深處的激情，《龍騎》如果稍稍牽動了你的一絲心緒，請一起呐喊出我們的怒吼吧！我們也要戰鬥，也要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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