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你現在在哪裡?”

　　秦主任略帶尖細的嗓音，聽起來有點滲人。

　　林傑深吸一口氣，回答:“秦老師，我在家裡。”

　　“好的，你馬上去一次市局督查處，找他們的龔主任。”

　　“是不是我那事兒……要宣布結果了?”林傑已經緊張到不行，但還是一咬牙，說道:“秦老師，先透漏些消息給我吧，讓我有點心理準備。”

　　“我怎麽會知道，我也剛接到市局督查處的電話，要你馬上去一次。”

　　“知道了，我就這去，謝謝秦老師。”

　　該來的早晚會來，誰也逃不掉。

　　既然這樣，還不如早點去面對，省的心裡一直壓著一件事，讓人寢食難安。

　　想通了以後，他反而輕松了一些，跳上一輛出租車，朝著市局飛馳而去。

　　此時，在市局的小會議室裡，不止坐著督察室的龔主任，還有石若冰，以及郭興泉和兩名律師。

　　在郭興泉心裡，他絕不相信兒子會殺人，但當他知道了具體細節後，才真正地感到了恐慌。

　　一切證據和線索，都指向了郭聞。

　　但是，他還要再做最後的掙扎。

　　石若冰的那個實驗推論，專業性太強，他找不到可以幫他的人。至於郭聞被打，郭興泉也打聽清楚了，那只是某個警員出於氣惱，扇了郭聞一個耳光，僅此而已。

　　郭興泉捫心自問，先不說兒子是不是真的殺了人，就衝他做的這些醜事，自己也要扇他幾個大嘴巴，但是心裡又憤憤不平，我的兒子，只能我來教訓，輪不到別人動手。

　　兩個律師其實也知道，郭聞只是挨了一耳光，他們拿不出有說服力的驗傷報告，沒法對那個警員提起訴訟。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把事情鬧大，最好引起媒體的關注，借此給警方施壓。

　　郭興泉的想法很簡單，先保住兒子的性命，這是第一位的，至於在這過程中，把誰給得罪了，那都是次要的。

　　見林傑來了，龔主任朝他點點頭:“你就是林傑?先坐吧，就等你了。”

　　林傑不認識龔主任，但見他一臉的威嚴，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乖乖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

　　同時，他偷偷瞄了一眼斜對面的石若冰。

　　她還是一身白大褂，面頰上是一副無框眼鏡，低著頭專心地玩手機，對旁邊的事情漠不關心，甚至自己進來的時候，她連頭都沒抬過。

　　見人都齊了，龔主任咳嗽一聲，說道:“關於七弦區分局審理的郭聞殺人案，嫌疑人郭聞這一方向我投訴，說我們在處理過程中，有不少違規行為，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解決爭議，但是不管結果如何，我希望，盡量把雙方的爭議，壓在最小且可控的范圍內，最好能一次性解決清楚。”

　　一次性解決，這樣最好了，林傑馬上挺直了腰杆。

　　石若冰卻依然在玩手機，嘴角甚至還露出一絲微笑。

　　她和誰在發短信?王佳嗎?林傑不禁暗想。

　　郭興泉和律師小聲耳語了幾句後，律師先開口了:“我方的申訴很簡單，就是我的當事人郭聞，遭到了七弦區分局不公正的對待。”

　　“哦?怎麽不公正了?”龔主任淡淡地問。

　　對於案子的細節，對方隻字不提，只在周邊敲敲打打，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他們要垂死掙扎一番，同時把水攪渾，最好還能把某個人拖下水。

　　對方的這些小伎倆，龔主任心知肚明。

　　律師說:“我們首先要起訴七弦區分局的林傑，對郭聞毆打逼供，第二，起訴貴局技術鑒定處的石若冰，違反職業道德，製造為證！”

　　龔主任看了一眼石若冰，她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情毫不在意，嘴邊的笑意卻依舊明顯。

　　見石若冰不接招，龔主任只能先解決林傑打人的問題，他朝律師伸出手:“請把驗傷證明拿出來，只要確實屬實，我們絕不姑息。”

　　律師的面色有些難看，他當然拿不出這個，但還是堅持:“我們沒有，不過，林傑確實對郭聞動手了，就衝著這一點，我們也可以提出訴訟。”

　　他指著坐在角落裡的林傑:“我方當事人郭聞被他毆打後，情緒很不穩定，對於這件事，我們會考慮對外界公布，尋求道義上的援助。”

　　林傑在肚子裡不停地罵娘，卻也無可奈何。

　　龔主任覺得很不爽，我剛才就說了，要把事態控制到最小，你們居然還敢威脅?

　　沒等他說話，石若冰突然放下手機，同時抬起頭，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我的時間寶貴，還有不少活兒等著去做，先說我的事情吧。”

　　律師見她態度這麽橫，瞟了龔主任一眼，見龔主任沒什麽反應，只能說:“也好，那就先談你的......”

　　“你沒資格和我談，”石若冰看都不看他，朝著對面的郭興泉，輕輕昂了昂下巴:“兩天前，我在下班回宿舍的路上，遇到過這位先生，當時，他求我放郭聞一馬，還許諾會給我一些好處......”

　　“石法醫，沒有證據的話，我可以告你誹謗，”對方律師出聲打斷。

　　石若冰輕輕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齊整的牙齒:“誹謗?你確定?”

　　見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律師心裡也清楚，此時是退無可退，只能硬著頭皮說:“我確定。”

　　“好，那麽請聽聽這個，”她拿起桌上的手機，朝著律師晃了晃:“當時，這位先生和我說過些什麽，都被我錄下來了，我現在就放給你聽聽，也請龔主任做個見證。”

　　律師愣了愣，郭興泉則是頭皮一炸。

　　他萬萬沒想到，石若冰居然還錄了音。

　　他隻記得，那晚兩人交談的時候，石若冰的手似乎一直放在口袋裡，難不成，她口袋裡面還有錄音設備?

　　要不要搏一把，賭她是在嚇唬我......

　　石若冰握著手機， 冷冷地笑著:“郭先生，賄賂罪的罪名可大可小，你還想要替你兒子翻案?難道你就不害怕，你們父子倆會在監獄裡相逢麽?”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石若冰和郭興泉互相對視著，其中一個帶著笑，另一個，面色陰沉地可怕。

　　“郭先生，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有話就說，你不說的話，我可要放給大家聽了，”石若冰身子往前湊了湊，臉上的笑意更盛。

　　“請等一下，”郭興泉伸手阻止了她，他真的沒勇氣去搏。

　　“沒必要放了，我承認，我確實是想對石法醫......行賄。”

　　最後兩個字，他說的極為艱難。

　　石若冰眼中波光流動，又輕輕撩了撩額前的頭髮，她這風情萬種的樣子，令周圍幾個男人看直了眼。

　　“郭先生，你怎麽就慫了呢?聽聽吧，這才是真正的錄音內容。”

　　她把手機放在桌上，摁了播放鍵。

　　裡面的聲音，居然就是一分鍾前，她和郭興泉說的那些話:“郭先生，賄賂罪的罪名可大可小......”

　　“你......你居然耍我?”郭興泉都快氣瘋了，腦子一熱，就想要搶那個手機。

　　他才剛站起來，石若冰已經把手機抓回手裡，又故意調大了音量。

　　此時，錄音正在播放最後一句:“我承認，我確實是想對石法醫......行賄。”

　　突然渾身一軟，郭興泉直接躺倒在了椅子靠背上。

　　這女孩子......太會玩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