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東京,氣溫下降得厲害,寒風凜冽。
路上的女高中生們,一個個在學生製服外穿上厚厚的外套,裹著圍巾,裸露在外的膝蓋,被風吹得通紅。
呼吸開合間,噴薄出淡淡的白霧。
已經進入純白色的季節。
最上和人的發色還是沒有換回來,依舊是那頭眨眼的藍紫色頭髮,平時出門只能戴著帽子,否則會像是出現在夜晚的藍色鬼火,著實有些無法直視。
今天在新宿的錄音棚錄音,上次上的宮野真守的節目,反響還算可以,今天是第二次參加。
宮野前輩依舊很忙,因此最上和人率先告辭。
結束收錄後與工作人員道別,雖然有些繁瑣,但是像這樣麻煩的禮儀,最上和人也漸漸習慣了。
出了大樓,最上和人剛準備向車站走去,不遠處的停車場,迎面有兩名年輕女性結伴走來。
留著長發的女性正把手搭在短發女子的肩上,步履蹣跚,似乎身體狀態不是很好的樣子。
而短發女子則嘻嘻哈哈笑個不停,還沒等她們走近,聲音便已經傳了過來。
“我以後,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再坐你的車了!”
“你上次好像也是這麽說的,修車門的錢什麽時候賠我?”
最上和人愣在原地,默默壓低帽簷,讓到了一邊,裝作不認識她們,準備安靜開溜。
在與長發女性側肩而過時,最上和人情不自禁地余光微瞥,看向她的側臉,卻與她的眼神,撞個正著。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兩人誰都沒有出聲,心照不宣地收起各自的視線。
“等一下!”
聽到這聲嬌喝,最上和人頓時渾身一激靈,本能地加快腳步。
“那邊那個藍毛!我看到你了!混蛋最上!”
聽到自己的名字,最上和人的腳步再也沒能跨出去,生怕這個麻煩精在下一刻就當著全世界喊他的真名。
啊~啊~~真是個麻煩的家夥。
最上和人無奈轉身,神情冷淡地看向那個麻煩的倩影。
“哼!果然是你!”
咲良彩音滿臉得意地雙手叉腰。
最上和人實在搞不明白,自己染了頭髮,帽子還戴得這麽嚴實,她是怎麽一眼認出他的。
無奈,最上和人隻得向她們打了招呼:“咲良桑,小西桑,你們好。”
咲良彩音壓抑地挑了挑眉:“今天倒是很禮貌嘛。”
咲良彩音身旁的小西沙織微微頷首:“好久不見,和……戶塚先生。”
最上和人平靜點頭,算是與她打了招呼。
“喂!最上!你那頭髮是怎麽回事?”
咲良彩音毫不掩飾自己的嘲笑,本就因為頭髮而自閉的最上和人,臉色愈發不好看。
“你管我。”
“藍不藍,紫不紫的,像個茄子,品味還真是獨特啊。”
“………”
咲良小姐一如既往的口無遮攔,最上和人實在是搞不明白,這女人是哪來的自信,跟他這麽自來熟的。
“你要是不會說話,可以少說點。”
咲良彩音黛眉一豎,正是發作的前兆,被一旁的小西沙織製止。
“彩音,差不多該上去收錄了,不能讓ko桑他們久等。”
“我知道啦。”
咲良彩音這人雖然難纏,但是對待工作比誰都要上心,聽了小西沙織的話後,倒也沒繼續糾纏最上和人。
咲良彩音挑釁般的昂了昂下顎:“回見啦!最上。”
“哦。”
小西沙織則略帶歉意的看向最上和人,輕聲道:“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戶塚先生。”
“習慣了,那我先告辭了,
二位。”“再見,戶塚先生。”
最上和人毫不猶豫地轉身,默默朝車站方向走去。
戶塚先生……麽?
倒是不壞的稱呼。
只是這種感覺實在是很奇妙,曾經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人,在婚禮上相互許下誓約的人,此時就連陌生人這個詞,都令人感到遙不可及。
說不上愉快,甚至是會令他苦悶的記憶,如潮水般無情地向他湧來。
敲打在他如磐石般的心壁上,紋絲不動。
……
……
回到空無一人的家內,最上和人洗了把臉之後,上樓回了房。
久違的打開文檔,準備寫上幾個字,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手指在鍵盤上起起落落,就寫了一段風景描寫,不足二十個字。
最上和人覺得自己需要氣氛轉換,換個髮型,比如把這頭像茄子色的頭髮染回黑色。
也可能是染發劑滲入頭皮,損壞他的腦細胞了。
要不就是椅子太硬,影響了他的靈感。
長歎一聲,轉身進了琴房,抱著吉他彈到了下午四點。
或許是這段時間,與人打交道打多了,對於獨自彈琴的這段時間,最上和人尤為懷念。
時間的手輕撫著青年與琴,冬季的冷風拍打窗戶。
夕陽斜下,余輝透過窗戶灑落在房間的地板上,塵埃的精靈隨著悠揚嫻靜的琴聲,在光柱中起舞。
徐徐落向地面。
這是最上和人在東京的第一個冬季,就像一個人迎接夏日那樣,冬季到來的時候,最上和人依然是孤身一人。
想必明年的春天,也同樣如此。
下樓做了頓簡易的晚餐,味道很好,手藝又進步了。
最上和人飯後出門散了個步,回來後就洗澡準備睡覺。
工作方面,最上和人的出道曲,詞曲已經全部創作完畢,明天一早就要去公司試歌,正式錄歌應該是在幾天后。
現在他還是個新人,工作量並不大,除了偶爾會上宮野真守的廣播,以及正在錄的兩首歌與v之外,其他都是些瑣碎的小事。
饒是如此,最上和人還是覺得自己的獨處時間不太夠用,也不是說想一個人乾些見不得人的事。
最上和人天生就是不喜歡迎合他人的性子,當初會選擇出道成為歌手,是他兩輩子加起來最大膽的決定。
可既然路已經選了,那也就只能走下去了。
既然他無法從其他人身上獲取心動的感情,那麽享受音樂給他帶來的悸動,也挺好。
關了燈,閉上眼睛,在睡著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她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