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丟人了。
這也太太太丟人了。
咲良小姐還從未遭受過這種待遇,看著站在屋內燈光下的最上和人,她抿著嘴,說不出來話。
身上只有路燈寂寥的光,照射在她身上,看上去怪慘的。
“喂,最上。”
“什麽?”
最上和人沒在意她連“先生”二字,都懶得加上去的這件事。
“放任女孩子在外面吹風,你這樣也算是紳士麽?”
“嗯,不算,所以我來趕你走了。”
“…………”
他可真不會說話。
“回家吧,外邊這麽黑,一會兒周圍鄰居家的燈光都熄滅了,怪瘮人的。”
“難道你家附近還能有什麽怪東西麽,可別唬我。”
“今天它不會出來,大概。”
“還真的有什麽麽!給我講得確定一點啊!”
當然,是騙她的。
只有笨蛋才會相信,可咲良小姐似乎是在全力認真地發著抖。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難道還信這一套麽?
路燈微微閃爍,忽暗忽明,惹得咲良彩音縮了縮脖子。
最上和人厭倦了打啞謎,直問道:“咲良小姐,難道是有事來找我麽?”
“我看上去像是沒事會在別人家門口,蹲到天黑的人麽?”
“實際上你確實這麽做了吧。”最上和人回起嘴來毫不留情。
“咕……!”
她頭上像是冒出了RPG遊戲內,受到傷害時會飄起的血量減少數字。
最上和人不喜歡與這名女孩子打交道,又麻煩,又沒有常識,天曉得她會做出些什麽令人驚愕的事情。
與她比較起來,除了吃得比較多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毛病的清水有沙,要好相處得多。
“咲良小姐,今天究竟是來做什麽的?”
最上和人不打算繼續與她糾纏下去,本以為放置著不去搭理她,時間久了她會自動離開,沒想到竟然能夠待這麽久。
既然有這樣的毅力,在當初那件事上多查找一些線索多好,還給自己添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唔……賠,賠罪。”
少見的,咲良彩音坦率地回答。
最上和人眉頭一挑:“行了,我知道了,請回吧。”
說罷,便要關門。
“欸?!給我等一下啊你這家夥!”
“還有什麽事?”
“這個,給你。”
咲良小姐歪著脖子,不知為何看向路旁的電線杆,拎著禮品盒的雙手,倒是向前伸得筆直。
不禁讓最上和人想起,腦海中學生時代的回憶,似乎每隔幾天就會有女孩子,像這樣將塞入粉色信封的信紙遞交給他,他的回應無一例外都是拒絕。
路燈照耀下,她的側臉極為好看,除了鼻子有些尖尖彎彎的之外,挑不出任何瑕疵,眼神飄忽不定地向他看來。
“那是什麽?”
“賠罪禮。”
“裡面是什麽?”
“你走過來,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聽到這樣的話,最上和人隻得推開大門,走到了外面。
來到路燈底下,黑色的影子相互重疊交錯,重疊部分的影子漆黑極了,使得周圍的影子看上去灰蒙蒙的。
最上和人看了看咲良彩音手中的禮盒,接到手中,並沒有第一時間打開。
“你就是要給我這個,所以才在外面等到現在?”
“是啊。”咲良彩音點點頭。
“為什麽不按門鈴?”
“按了你會出來麽?”
最上和人想了想:“興許不會。”
“誰要聽這種大實話。”咲良彩音惱怒地看他。
“哦。”
最上和人不說話了,低頭看了一眼禮盒內的東西,取出,翻開皮質的蓋子。
“那什麽,我說咲良小姐。”
“是。”
“這是什麽?”
“看不出來麽?一支口琴。”
最上和人抬眼瞥向她:“我的意思是,為什麽是口琴?”
“上次來你家的時候,你說你會樂器,我又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隨便挑了,你不會麽?”
“不會。”
“嘁。”她竟然咂了咂舌。
“咲良小姐,你的態度看上去可不像賠罪。”
“反正我就是這個性格啦,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原不原諒我都沒有關系,總之,非常對不起。”
咲良小姐鄭重地九十度彎下腰,停頓幾秒後,重新直起身,長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展露出安心的笑顏。
她今天倒是格外坦率,甚至是讓最上和人微微驚訝的地步。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笑著道歉的。”
咲良彩音絲毫不在意最上和人語言中,似有似無的嘲諷:
“因為我做到了此前的咲良彩音沒辦法做到的事情,因此這一刻的咲良彩音,毫無疑問又優秀了一分。”
“這還真是積極樂觀的思考方式。”
“沒錯,這就是我,是咲良彩音的生活方式。”
她看上去好像是在說認真的,最上和人愈發覺得她是個不可理喻的女孩子,而且說不定病得不輕。
但是平心而論,她的這種思考方式,倒是不壞。
“那請問比上一秒更優秀的咲良小姐,能請你不要繼續在我家門口呆著了麽?”
“嘖,很早之前我就想說了,最上你這人,對待所有人都是這種說話方式麽?”
“不,隻對差點讓我社會性死亡的你這樣。”
“…………”
咲良彩音支支吾吾了半天,又擠出一句:“你真的是,我知道錯了啊。”
“還有,我不記得是我們之間是能夠直接稱呼姓氏的關系,至少給我加上桑或者君。”
“你這人還真是麻煩欸。”咲良小姐有些不耐煩地摸著後脖頸。
“唯獨不想被你說。”
“我很麻煩麽?”咲良彩音不滿地仰起脖子,對視著最上和人的眼睛。
“這個問題,聽起來就像是綠子詢問渡邊有多喜歡她那樣,我幾乎快能想到如何形容了。”
“哈?那是什麽,意義不明。”
咲良小姐果然沒能聽懂, 最上和人準備給她上一課。
“幽暗的森林裡,你一個人坐在湖邊休息,
隔壁走來一隻餓了十多天的老虎,
嘴角滴著口水,眼睛瞪得老大。
它這麽對你說道:
‘你好,小姐,可以被我吃掉麽?’
接著,你就被老虎追趕了三天三夜,
好不容易甩掉了它,爬上了樹,
卻又被樹上的猴子嬉笑著攥緊頭髮,撓破了皮膚,
你說惹不惹人厭?”
“太惹人厭了。”
最上和人肅然道:“你就這麽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