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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最上和人獨自站在庭院中，悠悠望著遠天的明月，澹雅的銀光鋪灑在地面，影影綽綽。

如果死掉的話，就沒辦法像這樣看月亮了吧。

不可思議地，內心湧現出一種莫名之感。

該說是劫後余生，還是大徹大悟。

最上和人覺得不是那麽了不起的東西，單單是留戀著暖暖的感覺，像是被母親擁抱在懷裡般叫人舒適。

那個人所說的話，到現在依舊留存在他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為什麽，她又一次說了那種話呢。

他現在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渣男，沒有任何理由被她喜歡，又和那時一樣麽?

最上和人覺得不是的，倘若自己答應了她，他甚至覺得小西沙織當天就會帶他去區役所登記。

她是個令他感到費解的女人，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他不止一次的想要試著去了解她，可小西沙織總是戴著面具，不讓他窺探她的內心。

被這樣的女人說“喜歡”，難免令他感到惶恐與不安。

可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看見了，確信了她對自己的感情。

那麽自己，又是怎麽想的呢?

搞不懂。

舉目望著柔和的月光，最上和人深深吸了一口初春的空氣。

雖然搞不懂，可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痛苦中一度想要結束生命的他，忽然對這個世界多了一絲留戀，不僅僅是小西沙織，還有這個世界的父母，朋友，以及那些深愛過他的女孩子。

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呢?

在已經失去追求幸福的現在，他究竟得依靠什麽活下去。

這似乎成為了他新的課題。

人生，到底是什麽呢?

五年果然還是太短了，他依舊沒能參透這之中的奧秘。

但相比那時，他已經品嘗過人生的美好與悲傷，比起那時的自己，應該……有接近一些答桉吧。

驀地，兜內的手機傳來震動，是小西沙織打來的。

接通之後，聽筒內傳來小西沙織的聲音，最上和人從未覺得她的聲音如此動聽過，像是將身體泡入溫度適宜的溫暖內，疲勞也好，煩惱也好，一下子就緩和了許多，整個人暖洋洋的。

“和人，睡了麽?”

“不，還沒有。”

“在做什麽?”

最上和人想了想:“嗯，在看月亮。”

“什麽啊那是，意義不明。”

“或許吧。”

在庭院內坐下，初春的風還帶有些許涼意，空氣中夾雜著澹澹的櫻花香氣。

“有事麽?”

“唔……倒也算不得有事，就是……唔……”

“看看我還活沒活著?”

“嘛，嘛……差不多。”

最上和人輕緩地笑了笑，後腦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靜靜仰望著夜空。

這座城市的另一端，小西沙織站在公寓陽台上，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清水有沙正在裡面洗澡，她今晚要在這留宿。

淺淺地抿了一口冒著熱氣的牛奶，同樣仰視著頭頂的明月，輕聲呢喃。

“今晚，月色真美呢。”

最上和人安靜著沒有回應，呆呆地望著夜空，沒有回應。

“噯，和人。”

“嗯?”

“白天的事情，不再考慮看看麽?”

“和你結婚?”

“……嗯啊。”

最上和人沒有正面回答，抬起手臂，對著月亮張開五指，從手指的縫隙內看著月亮，汲取那一絲絲月光。

“對沙織來說，婚姻是什麽呢?”

手肘倚靠在陽台欄杆上，回想著過於屬於他們的點點滴滴，雖然盡是些讓人悲傷的回憶，

但這之中也確切存在著有關於幸福的東西，雖然只有少許。“大概……是線吧。”

“線?”

“嗯。脆弱不堪，一碰就碎，靠得太近會纏成線團，靠得太遠就會拉緊繃斷，將我和你連接在一起的，命運的線。”

這個回答使得最上和人沉默少頃，童孔內倒映著明月，閉上眼睛則仿佛能看見她的臉龐。

過了許久，他忍不住問道:“沙織為什麽會喜歡我呢?”

電話那邊的小西沙織聞言，忽然輕笑出聲:“啊啦~~這是該現在這個節骨眼問的事情?”

“如果不弄明白的話，我就不知道自己今後該走上什麽樣的路了，所以，告訴我吧。”

“這樣啊。”

將杯子放在一旁的狹窄圓桌上，小西沙織微微伸了個懶腰，整個人前俯在欄杆上。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變得只看得見你了。”

“什麽啊那是。”

“呐，和人，還記得我們剛結婚的時候，你被打碎的盤子劃破手的事情?”

“唔……記得啊。”

“那個時候，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來著。”

“只是小事而已。”

“對你來說或許是吧。”

最上和人感到不解。

“那是像分界線一樣的東西，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我就不會思考，一直是那個膽小的小西沙織，就連對你伸出手都做不到。

我知道和人的許多缺點哦，膽小，孤僻，自卑，不懂拒絕，總是想太多，不停地看扁自己。

這些，全都是【他】沒有的。”

“所以說你喜歡沒出息的人?”

“笨~蛋~~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得出這種結論啊，你不是知道所有的記憶麽?”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

“看著這樣的你，我根本就放心不下啊。”

“…………”

“當我得知現在的和人並不是和人的時候，我真的很愧疚，不斷在內心斥責自己，質問自己為什麽沒能早點發現，想象著當初的和人，究竟是抱著怎麽樣的心情，才能縱容我與有沙的胡鬧，我就心痛得難以忍受，想著一定要為你做什麽。”

所以，才會在那個晚上……

或許是想到了同一件事，兩人都陷入沉默。

為了打破這份寂靜，小西沙織笑著搖了搖頭，故意使用調笑的口吻問道:“是不是該輪到我問你了，和人你喜歡我麽?”

最上和人僅僅只是頓了四五秒，澹澹回道:“啊啊。喜歡過啊，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那現在呢?現在就不喜歡了麽?”

“現在的我，沒有余裕去思考那種事。”

最上和人想了許久，到頭來，他也只能以如此模湖不清地回答。

“噗哈哈……太好了。”

小西沙織輕笑出聲。

“太好了?”

“如果，和人在這種時候還能對我說出‘喜歡’兩個字，我就真的要看不起你了。

謝謝你，還是那個你。”

最上和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今晚或許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內心最為平靜的一夜，就連月亮都似乎明亮了幾分。

長久的沉默，換來小西沙織的詢問:“和人，你怎麽了?”

“沒，只是在想你說的沒錯。”

“今晚的月色，確實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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