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一群群幕府武士的督促下,白啟雲拿著天領奉行準備好的原材料開始了凋刻。
九條裟羅站在一旁,看起來並不是很忙的樣子,現在還有時間在一邊旁觀。
不過這也很正常,雖說幕府軍與反抗軍發動了戰爭,但這場戰爭的持續時間必定不會很短。
身為幕府軍的大將之一,九條裟羅並沒有必須待在幕府軍前線陣營裡的死要求。
畢竟她的本職是服侍追隨雷電將軍,之後才是幕府軍的大將、九條家的一員。
現在前線有九條家的長子,九條政仁的看管,其也肩負著幕府軍大將的職責,而且比起她,這位九條家的長子似乎更加在意天領奉行下統帥的軍權。
《仙木奇緣》
所以即便她不在前線,那位大將也不會松懈自己的管理。
當然,至於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還需要時間來驗證。
天狗小姐面色鎮定,澄黃色的雙眸在神像與少年間掃了又掃。
雖然她是一位雷電將軍凋塑收藏家,但像這樣真正看著凋刻師們一步步塑造出凋像的場景還是頭一次。
只見那一杆杆凋刻所用的工具在少年的手中亂舞,石塊上隨即響起了丁丁當當的響聲。
每時每刻都有碎石脫落,與之相對的,石塊上的面容越發的清晰,隱隱間已經能看出雷電將軍臉部的輪廓。
直到此刻,九條裟羅才完全地相信那些栩栩如生的泥塑是出自面前這位少年之手。
不過雖然得到了天狗小姐的認同,但白啟雲此時的狀況卻並不好。
這是他第一次操控如此巨大的工具來凋刻塑像。
雖然從小型塑像中對於空間立體的感覺能被繼承過來,但這手上的功夫確實是讓他自己都捏了把汗。
工具太重了,石像太大了。
稍有不慎,這塊看起來很完美的半成品就會變成一堆無法回收利用的廢品。
而且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並不小,恰恰相反,還很大。
白啟雲在上手的時候就是抱著以第一尊石像頭顱練手的目的來進行凋刻的。
現在他每下一刀,手都有些哆嗦。
不過還在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半小時後白啟雲終於斬出了錯誤的一刀,前功盡棄。
看著面前變成一堆廢料的石塊,白啟雲心中竟然松了口氣。
看起來他抗壓的能力還是不夠。
意識到了這件事可能短時間內解決不了,九條裟羅將自己的後背從一旁的欄杆處抬了起來。
她雖然不是很忙,但也沒有閑到能在這裡浪費半天的時間。
今日的弓道練習還需要繼續。
女天狗邁著步子返回了訓練場,腦子裡除了弓道的練習內容之外,還有昨日將軍大人跟她提過的‘稻妻三島’問題。
前線交由她的兄長,短時間內應該沒有問題,但剩下的鶴觀以及清籟二島就需要她想辦法了。
端著手臂,九條裟羅從走廊的一側走到另一側,連一旁的行禮的士兵都沒有注意到。
天領奉行掌管的是稻妻的軍事,但這件事乍一看跟天領奉行本身的職能扯不上邊。
或者說稻妻三奉行的職能劃分實在是太過松散,一些行政方面的事情看起來跟三奉行有關卻又不在三奉行的職能之內。
例如這次清籟鶴觀兩島偷偷向海祇島提供物資,這件事按照常理上來說雖然應該經由掌管經濟的‘勘定奉行’接管,但如果真的以經濟行為論斷二島的舉動的話,就會發現這只不過是一次商業上的行動而已。
根本沒有違反稻妻經濟條例的地方。
而若以‘資助敵軍’的說法繞過勘定奉行,
直接以天領奉行的身份去調查兩島又顯得有些越權。現在這種狀況,屬實是讓人陷入了兩難。
此時能破局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將軍大人出手。
但昨日她旁敲側擊暗示了將軍大人一遍卻沒有喚來任何的回應,正相反,那位將軍大人把事情又扔回到了她的頭上。
看起來並不想出手的樣子。
“嗖!”
箭失從弓弦上射出,正中靶心。
九條裟羅微微地歎了口氣,即便她可以百步穿楊,但卻搞不定這些政治上的事情。
看來是時候去請教一下父親大人了。
她的房間是在九條家的偏殿,雖然房屋裝飾華美,但依然不是主支。
與之相對的則是九條裟羅的兩位兄長——九條政仁、九條鐮治,其二人的房屋坐落在府上的正中央,只是與家主——九條孝行的位置有些距離而已。
親疏遠近,一看便知。
不過今天長子在前線看守,次子在外打理門戶,九條家的主脈正好只剩下九條裟羅與九條孝行兩人在家。
若非如此,這件事也輪不到九條裟羅去管。
越過鋪滿紅木地板的走廊,九條裟羅來到了家主大人的居所。
屋外站著幾個幕府武士,神色肅穆。
與外面那些巡邏的普通士兵不同,這幾位武士在見了九條裟羅之後也沒有任何的表示,彷佛將其當成空氣一般。
這些家夥。
見狀,九條裟羅狠狠地吸了口氣,將自己略有波動的心情平複下去。
“請幾位通報一下父親大人,就說裟羅有事情請教他,事關將軍大人。”
聽到與雷電將軍有關,幾個站崗的武士臉色一動,互相看了看彼此。
少頃,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站了出來,對著九條裟羅行了一禮。
“大小姐請稍等,我們這就去通報家主大人。”
說罷,他便反身往屋內走了過去。
見狀,九條裟羅心中暗自松了口氣。
自從她在九條家成長起來之後,這些家中的下屬們對她的態度也隨之變化了起來。
在她小的時候,雖然家主大人不允許,但每個人對待她的時候都是和藹可親,能從心底裡感受到那股親近的態度。
但現在確實隻流於表面,必要的禮節上肯定不會少,但那些‘不必要’的地方就從來不會有多余的禮節出現。
就比如剛才在這裡站崗的幾個武士,按照常理來說,家中的下屬在見到身為主人的九條家時,應當主動行禮。
但這些人卻可以憑借著‘為家主看守’的借口拒絕這條規矩。
而且這種拒絕是隻對九條裟羅生效的,本來她還以為是這些人盡忠職守的表現,但當她的那兩位兄長回到家中之時,她便發現了自己與那兩人受到的待遇不同。
不過生性沉靜的九條裟羅並沒有因此心生什麽怨恨,只是把這份失落暗暗藏在了心底,永不再提。
“大小姐,請進。”
過了好一會,之前進去的那位武士再次出現在九條裟羅的面前,邀請著她進入。
九條裟羅也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剛才的不快一般,輕輕頷首,越過了幾位武士走進了房中。
屋內一片整潔,窗外的陽光灑在榻榻米上,烤的房間裡暖洋洋的。
但站在木桌前的那位老人卻與這溫暖的空氣格格不入,散發著陣陣陰冷的氣息。
老人年齡雖然不小,頭髮花白,但身子卻依然挺拔,如同一位武士一樣站在那裡。
聽到身後門開合的聲音,九條孝行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這位已經長大了的養女。
“裟羅,有什麽事嗎。”
雖然手下說了事關將軍大人,但並沒有提到具體的內容。
九條孝行放下手中的密信,移步到了自己養女的面前。
迎著父親大人那威嚴的目光,九條裟羅整理了下思緒,將目前遇到的難題說了出來。
聽聞後,九條孝行並沒有像自家的女兒那樣陷入糾結,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如此簡單的事情還需要勞煩將軍大人?”
對於清籟與鶴觀二島,九條孝行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想要對付著兩座島嶼上的勢力,實在是太簡單了。
先不提清籟,鶴觀在稻妻六島中雖然擁有獨自的武力,但經濟上卻相當依賴鳴神三島,而且也是半個旅遊型島嶼,在稻妻實行鎖國令的當下,鶴觀島變成了諸多本地居民遊玩的去處。
但也正因此,鶴觀島進一步地加深了自己對於鳴神三島的依賴。
所以只要動用經濟上的製裁,很簡單地就能遏製住鶴觀島。
至於清籟島,想解決它們也是相當簡單,雖然清籟島不同於鶴觀,可以實現自給自足,但正如雷神所顧慮的有其余魔神留在那裡的印記一樣,鳴神的意志在那裡也有著一席之地。
只需要發動三奉行留在當地的後手,讓他們內亂即可,這樣他們就無暇顧及海祇島前方的戰事了。
這樣一來,海祇島便又被無形中孤立了起來,重新回到之前鳴神三島圍攻海祇島的局勢。
想到這裡,九條孝行看了眼似乎還沒有明白的九條裟羅,眼神中幽光閃爍。
“嗯,老夫認為可以適當減少鳴神三島前往鶴觀的遊客,同時向其增加關稅,不過這些事情就是勘定奉行才能做到了,我之後會跟柊家商量一下。”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九條孝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開始揣測起了鳴神的意思。
看將軍大人的意思,似乎並不在意那兩座島嶼的暗中謀劃,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信號。
也就是說,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三奉行都不可以直接對那兩座島嶼下手,只能通過規則來限制或者處罰它們。
“是,家主大人,那我就先退下了。”
聞言,九條裟羅低下了自己的頭,向著門外退去。
雖然沒有說如何處理清籟島,但想來父親大人一定是有了辦法的,只是不便說與她聽而已。
九條裟羅雙目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到天狗從九條家的府上走出來時,九條裟羅又重新變回了那個人人敬畏的女大將軍。
九條家外,千手百眼神像的建造還在繼續。
擦了擦額頭被烈焰炙烤出來的汗水,白啟雲不由得歎了口氣。
“我是哪裡來的社畜嗎。”
他從璃月出來可是想看一看各地的人文風俗,好好冒險一番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蹲在架子上乾苦力的。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誰的原因啊!死派蒙!
將對派蒙的怨氣化作動力,少年的手在石凋上揮舞地越發迅速了起來。
“還真是辛苦啊。”
在一旁又看了一陣,九條裟羅走到白啟雲的身旁不禁感慨道。
一雙妙目中閃過了一絲訝然。
這可不是吹捧,這可是整整兩個小時在烈日下揮舞鐵器,哪怕是以軍營中的訓練強度都難以與之比肩。
這少年的身體看起來要比她想象中更加的堅韌。
“九條大人?抱歉,我現在有些累...”
看著面前被凋了一大半的石像頭顱,白啟雲將手中的器具放在一旁,毫無形象地躺在了架子上。
汗水從他的面頰上劃過, 留下了一道道汗漬。
真是累人啊,看來這幾百萬摩拉確實不是那麽好拿的。
少年癱倒在地面上,如同一攤爛泥,大口氣呼吸著新鮮空氣。
他打算休息一會,剩下的部分等身體與精力恢復好了再做。
畢竟這凋像可是個精細活,稍有不慎就滿盤皆輸。
但就在白啟雲以為自己會就這樣躺在地面上度過一個渾渾噩噩的下午時,一雙手穿過他的後背,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看向一旁伸出援手的天狗小姐,白啟雲眼中滿是驚訝。
“既然要休息的話就先到合適的地方休息,要不然會被曬傷。”
從九條裟羅口中蹦出一句極為正確的話語,讓白啟雲沒有辦法拒絕對方的幫助。
而且他現在也確實累了。
在女將軍的攙扶下,白啟雲一步一步地挪到了一旁的樹下,享受起這片刻的陰涼。
“啊...復活了。”
春日的微風掃過他的面龐,為他帶走了一絲乏意。
白啟雲將後背倚在樹乾上,將頭抬起。
目之所及,盡是一片片綠油油的葉子將天空遮蓋。
或許是雷神的力量影響了稻妻的大地,使得植物抽枝發芽要比別的國度來的更早一些。
除此之外便是兩條掩在紫色簾裙下的裸露著的白皙雙腿。
風一吹,布簾隨風而動,將原本還有些遮遮掩掩的雙腿盡數暴露在了少年的視野之中。
這雙腿的主人是...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與那雙橙黃色的雙眸對上,白啟雲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好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