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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窗簾,窗外依舊是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是陰雲、霧霾、亦或是末日的塵埃,貝拉已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見過陽光了。
在這間“金絲籠”內,日子猶如黑白片一般,簡單得不需要劇本, 周而複始的生活讓貝拉變得有些麻木,麻木得喪失了希望、找不到未來前進的方向,只剩下了空落落地等待,等待著一個塵埃落定的結果。
最初,貝拉很期待著末世的來臨,她原本相信著沒有人類的世界是美好的,但如今再看看窗外的景色……漫天的黃沙、渾濁的空氣、坍塌的殘垣斷壁、不忍直視的屍骸……崩壞的文明。
這……就是美好嗎?
肯定不是。
望著窗外的貝拉陷入了迷茫與恐懼, 她不確定自己的理念思想是否還正確, 更不知自己為什麽要活著。
曾經愛過她、與她所愛的人,很多都已離她而去了。
驀然回首,她還剩下了什麽?她的一生有意義嗎?
貝拉不禁又回想起了那個讓她始終都尋找不到答桉的問題:人,為什麽要活著?
“吧嗒。”
就在這時,開門聲打斷了貝拉的思緒。
“恭喜你,薰,你自由了。”梧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要出去走走嗎?”
貝拉聞言愣了一下。
自由?好陌生的詞匯,好可怕的詞匯。
她也能擁有自由嗎?她可是律者。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貝拉故作鎮定的說道。
“不是玩笑,因為人類已經失敗了,你出去也傷害不到什麽人了。呵呵,恭喜了,你的心願終於實現了,怎麽樣,開心嗎?”
“人類……失敗了?”貝拉喃喃自語。
她神色木然地轉過了身, 看向了梧桐,接著如遭雷殛。
她面前的這個熟悉的人是誰?真的是梧桐哥兒嗎?為什麽這麽陌生?
貝拉第一次在梧桐的臉上看到了笑容,燦爛卻又令她不寒而栗的笑容。
“梧桐哥兒為什麽會笑?為什麽要笑?他怎麽能笑得出來?”貝拉暗自懷疑著,“梧桐哥兒……還有人類的情感嗎?還有……人性嗎?”
以前的梧桐雖然總是板著臉,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但貝拉始終都相信他是一位有情感、且重感情的人。
如今的梧桐雖然笑眯眯的,但貝拉反而不確定他是什麽樣的人了。
貝拉曾經的心願之一就是能夠看到露出笑容的梧桐,她又一個心願實現了。
貝拉的很多願望都成真了,可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一路走來,她寧願自己的那些夢想永遠不會被實現。
“第十三律者降臨了?”貝拉的目光不自覺地躲避了梧桐的眼神。
“嗯。”
“是愛莉希雅對嗎?”
“真聰明,可惜我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獎勵你的了,抱歉。”
得到確切消息的貝拉心裡更難受了,又一個愛著她的人要離開她了嗎?
“你不去看她最後一眼嗎?”貝拉問道。
“不急,其實昨晚我與她見過面了。”梧桐笑眯眯的說道,“你要去看看她嗎?我可以領你去。”
貝拉下意識地瞄了一眼門外,忽然,她的心中產生了莫名的恐懼,她不想出去,也不敢出去。
外面等待著她的是什麽?
貝拉不知道,或許是精神與理念的崩壞, 或許是……死亡。
這間溫馨的臥室, 才是她的家。
溫馨可能虛假, 但最起碼, 沒有什麽能傷害到她。
“你們的決策出了問題,當初就不應該建立三大城市。如果不抱成一團,人類沒準會好一些。
”貝拉回避了剛才的話題,隨口找了一個話題。此時,貝拉無比痛恨懦弱的自己,她認為自己應該去見愛莉希雅最後一面的,但她不敢。
她不敢出去,更不敢親眼看到愛莉的死亡。
“事實上,那不是我們的決策,而是人們的投票決定,我們這次只是選擇了執行,或許,是因為大多數的人們都不想孤零零的死去吧。”
梧桐為自己倒了一杯非常珍貴的可飲用水,繼續說道:“人類不團結,滅亡的更快。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崩壞,如果‘散開’的話,即便人類能躲過崩壞獸與死士的襲擊,可天災與人禍又如何去躲避?我們已經沒有保衛零散人類的武裝力量了。”
隨著人類的文明漸漸走向終焉,崩壞的“等級”也會隨之逐漸上升,不僅律者會給人類造成慘重的打擊,“野生”的崩壞獸、崩壞病與頻發的天災等亦會對普通人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而且,末世下,人們別說“目無王法”了,哪怕出現“道德淪喪”的現象都太正常不過了。
往往是壞人們才能夠稍稍多活一段時間,為了一口吃的、一口喝的……為了自己與珍視之人的生命,人們可以變壞,把“屠刀”揮向同胞。
如果僅存的人類不抱成一團,那麽,世界各地上,這種壞人會越來越多,因為逐火之蛾已沒有相關的力量去治理他們了。
但即便是建立了三大城市,人類團結在了一起,也只是慢性死亡罷了,聚集更容易被感染上崩壞病,實行單人單房間的隔離都沒用,因為空氣會更加不安全,並且,糧食與乾淨的水源也在日益減少,還有可能被律者“一鍋端”。
崩壞病沒法被治愈,只要被染上了,只有兩種下場,要麽死、要麽變成死士。
逐火之蛾為了對抗崩壞是提前囤積了不少適合長期保存的食物,但自從崩壞出現,食物的產量越來越少了,囤積的糧食根本架不住全人類吃這麽多年。
再加上第十二、第十三律者的降臨,進一步的提升了崩壞的“等級”,即便這兩位什麽都沒做,可是,三大城市中的人們也活不了幾天了,普通人根本就撐不住。
事實上,人類現在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普通人實在是太脆弱了。
因此,哪怕逐火之蛾戰勝了終焉之律者,人類實際上也一敗塗地了,幸存者太少了。
人類早就輸了。
貝拉對人類當前的境遇自然十分了解,她每天都會通過窗口觀察外面的世界,每日亦會準時的觀看逐火之蛾的新聞。
沉默了半晌,
貝拉輕聲說道:“領我去找愛莉吧。”
她最終還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懼、下定了決心,貝拉想要去看愛莉希雅最後一眼,她不想在自己死亡的時候,多一件後悔的事。
“換身衣服不?要不要打扮得漂亮點?”
梧桐罕見的“打扮”了,他今天第一次穿上了逐火之蛾為他定製的作戰服,很英俊。
看來,無論貝拉去不去見愛莉希雅,梧桐都打算去送她最後一程。
其實,梧桐和愛莉希雅不是很熟。
貝拉搖了搖頭:“不了,我怕來不及,不管我什麽樣子,愛莉都不會介意,她會說我可愛。”
“呵呵,行吧。”
梧桐轉身離開了房間,穿著拖鞋的貝拉緊忙起身跟上了他的腳步。
時隔多年,第一次離開“金絲籠”的貝拉格外的緊張與不安,走起路來就像是在籠中呆久了的鳥兒、走出了籠子卻不會飛一樣。
或許是因為已經沒有什麽人了的緣故,狹長的走廊內十分安靜,兩人的腳步聲顯得特別重。
梧桐平時走路是沒有聲音的。
“梧桐哥兒,你為什麽要活著。”被莫名的氣氛壓抑得感覺喘不過氣來的貝拉開口問道。
“因為我不能死,僅此而已。”梧桐說了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前不久,梅賦予了梧桐一個名為「拯救」的計劃,所以,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那些等待著他去拯救的人或文明又該怎麽辦?
而且,梧桐若是在死前沒有戰勝崩壞,他可能死都不會甘心、不會瞑目。
貝拉對梧桐的回答不是很滿意, 但她知道梧桐哥兒還有活著的意義,便放下了心。
未過多久,梧桐和貝拉“走”到了戰場,梧桐對時間掐得很準,他們剛到達戰場,就看到了飛花凋零的最後一幕。
愛莉希雅察覺到了二人的到來,臨死前的最後一刻,她強行轉過頭,向貝拉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不想讓貝拉留下遺憾,她想要告訴貝拉:美麗動人的我,活著的時候看到你了,你還是那麽可愛,跟我一樣可愛。
愛莉希雅感到很欣慰,因為她最後一眼看到了梧桐的笑容,這就對了嘛!年輕的男孩子就應該多笑笑,不要總板著臉。
無論是什麽時候,愛莉希雅都不覺得自己“醜陋”,她不介意別人欣賞她臨行前的最後姿態。
執拗的花朵,永遠不會因暴雨而褪去顏色。
美麗的飛花,即便是凋零破碎,也依舊令人著迷。貝拉第一次見到精心化妝打扮後的愛莉希雅,真美,笑起來更美,但她還是更喜歡以前的愛莉。
她好想再讓愛莉捉弄她一回。
喜歡嘮嘮叨叨、話從來都說不完的愛莉希雅,這次沒有再言語,她人生的最後,僅留下了一抹微笑。
愛莉希雅的笑容,撫平了貝拉惶恐不安的情緒,這是愛莉能做到的最後一件事。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哭泣,可能是因為愛莉希雅不喜歡看到別人的淚水。
也有可能由於是他們麻木了。
不知何時,連月不開的陰雲已然散去,陽光重現,天空,原來還是蔚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