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張青沒想到陳平會這麽突然闖入廚房，待他出聲阻攔，陳平半隻腳已經踏入廚房，不論的張青如何憤怒。

　　也已經無濟於事。

　　廚房裡邊的孫二娘也被陳平下了一跳，菜刀猛地停下來。

　　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陳平。

　　“你這！”

　　跟在後邊的狗妹看到孫二娘菜板上被切了一半的碎肉，旁邊沸騰的大鍋裡翻滾著數個肉球，肉香味正是從這裡傳出。

　　原本應該流口水的狗妹。

　　刹那間腦袋瓜子嗡嗡嗡作響。

　　肉湯！

　　瞬間。

　　狗妹忍不住胃裡翻滾，扶著門框吐了起來。

　　陳平的狀態要比狗妹好些。

　　畢竟心裡早有準備。

　　只是親眼目睹這看起來更像是人間地獄的客棧後，心裡還是沒有辦法平靜。

　　“公子，怎的來了這裡?”

　　小桃花孫二娘在短暫失態後迅速恢復了鎮定。

　　“你等二人，可有什麽遺言?”

　　陳平沒理會孫二娘意思，只是自顧自的掃了眼身後隱隱封鎖住退路的張青，語氣平淡，絲毫沒有在意張青眼裡露出來的殺意。

　　“慢！”

　　小桃花孫二娘朝張青搖搖頭，放下手裡的菜刀，看著陳平。

　　肅然道:“小女子知道公子是那臨江河上來的高人，也知道您殺的多是惡貫滿盈之徒，但我夫婦二人自行走江湖以來，多行善事，未無緣無故害人性命。”

　　“哪怕今日公子要殺我，也要給個理由不是?”

　　“公子若是要覺得我這肉有問題，可否願同我去個地方?”

　　“皆時再殺我等不遲。”

　　顯然孫二娘其實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公堂殺縣令這等大事，莫說大和郡，就連州府是都已經將目光透過這邊。

　　今日裡和那鬼道人一樣。

　　不過是逢場作戲。

　　陳平則是沒說什麽。

　　便是默認想看看孫二娘的遺言。

　　孫二娘見狀松了口氣，讓張青將肉包子和湯裝好後，從後門對著板車，朝城郊走去。

　　陳平亦跟了上去。

　　此刻天還蒙蒙亮。

　　守門的兵伢眯著眼打盹，見到張青和孫二娘，來了精神，主動和孫二娘聊了幾句，從板車上去了幾個大肉包子分給了其他兵伢後便給他們開了門。

　　顯然這不是第一次。

　　等出了門。

　　左拐進了一條山道，百米。

　　路上陸續躺了不少乞丐和屍骸。

　　甚至有些分布清楚到底有沒有死。

　　待更近了。

　　這片坐落在陽谷縣山林腳下的空白區域搭建著數百個簡陋的帳篷，住滿了上千無家可歸的流民和乞丐。

　　或許是推車的聲音驚動了不少人。

　　“是二娘來了！”

　　也不知誰在夢醒後喊了一聲。

　　數十個乞丐娃娃翻起身激動地朝這邊衝了過來，圍著孫二娘興奮地跳了起來。

　　“二娘！”

　　“二娘姐姐你來了~”

　　“我好餓，二娘，今天我能吃兩個肉包子麽?”

　　“二娘，二娘。”

　　“我餓！”

　　.......

　　“別急，每個人都有！”

　　小桃花孫二娘不再是那般放蕩姿態，也不在乎這乞兒身上的臭味和不知輕重的手爪，任由數十個孩子抱著她的蠻腰。

　　這一幕讓狗妹有些傻眼。

　　再看這賤人時。

　　剛才那股殺意竟又退了下去。

　　興許是這個流民和小乞兒的可憐摸樣讓狗妹想起了之前的痛苦經歷。

　　在沒遇到公子之前。

　　她不僅要和比她強壯的乞兒爭食，還要跟畜牲般天天跪在人們面前祈求得點殘羹。

　　餓到痛苦時候。

　　有時候也會想著就這麽死了去吧。

　　“排好隊，每個人都有！”

　　孫二娘拍了拍幾個乞兒的腦袋，讓他們排好隊後，便讓張青開始分發肉包子和滾燙的濃湯。

　　在孩子門期待的眼中。

　　剛出爐的肉包子一入口便猶如將他們從地獄中拉出，猶如獲得新生。

　　流民很守規矩。

　　在孩子們領完包子後，他們才排著隊過來。

　　對著孫二娘和張青跪了下來。

　　“二娘和青爺真是活菩薩，我等不知怎麽回報二位，倘若能活下來，我等定要為二位立個生祠。”

　　說話的是個年紀頗大的老爺子。

　　端著碗肉湯喝著便哭了起來。

　　狗妹觸景生情。

　　眼睛頓時紅了。

　　明明知道這肉包子裡的肉吃不得，這肉湯裡可是還有人腦子的殘渣，可看著這些流民幸福的笑容。

　　她卻是什麽也發不出聲。

　　這些人恐怕不止一次吃過這些東西了。

　　一旦他們知道。

　　他們能夠的接受麽?

　　狗妹不知道。

　　她頭一次見過這麽黑暗而矛盾的情況。

　　她已經分不清。

　　孫二娘和張青是不是好人。

　　~

　　“公子，是否覺想問為什麽我們不用豬肉。”孫二娘見一旁的狗妹已經被感動得掉眼淚，心中大定，可再看陳平那張寒霜如雪的面孔，主動道。

　　看陳平不語。

　　她便自顧自解釋道:“西南百裡蝗災， 數十個郡縣遭受大災，妖魔趁機作亂，百萬災民失去耕田，流落四海。”

　　“短短數日，這臨近的陽谷縣便已經來了上千流民。”

　　“可即便如此，衙門卻未開一粒米倉，士族無一憐恤，還故意囤糧提高米價。”

　　“更可惡的是，為了陽谷清靜，竟是連他們乞討都不肯，把流民趕出城去。”

　　“在我等出手之前。”

　　“這裡已經出現易子相食的慘狀。”

　　“我與相公見不慣，便接濟些這些可憐百姓，但奈何人數太多，米價上漲，縱然是用盡我與相公的家底，也不過只能買來數十鬥米。”

　　“於這些人來說。”

　　“不過是杯水車薪。”

　　“我等也曾想過，和幾位豪俠去劫了那士紳糧倉，救濟天下，但奈何斬殺師武松和平妖衛校尉林漢出面警告。”

　　“說若是劫了士紳，便要受到朝廷製裁。”

　　“我等不過是正骨初期的小俠，如何膽敢違逆他們的意思。”

　　“那武松是雲山一脈的高徒，血屠刀之命，前些日子把井岡山的八品虎妖給屠了。”

　　“而那七品校尉林漢，師承紅眉大俠，一手劍法出神入化，離通脈境也差不了多遠。”

　　“我等更不是對手。”

　　“被逼無奈之下。”

　　“奴家這一日日看著這邊的慘狀，雖沒有什麽英雄氣節，但也是實在不忍見到這般慘狀。”

　　“只能出此下策。”

　　“尋來了那野屍烹飪。”

　　“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