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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有條月牙河之二》第二十九章 特木爾借智借力
  正在沉思的白哈達忽然感覺到室內的異樣,睜開微閉的雙眼才發現是大家都在盯著自己,估計是希望自己能有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辦法千萬條,沒錢都沒招兒。但是,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白哈達在心裡琢磨著,然後把披在肩頭的上衣往上顛了顛,清了清嗓子,說:

  特木爾既然看得起我,讓我來了,那我不能像徐庶進曹營——來個一言不發嘛,那我就——就簡單地說兩句吧。我事先聲名,畢竟這幾年不在崗位上了,對政策了解少了、對形勢關心少了,說得不對的地方,還望各位多多包涵。

  大家都有些奇怪,這老書記,啥時候學得這麽客氣啦?別忘嘍,我們可都是你的老手下啊?

  特木爾笑了,說:白書記,您千萬別這麽講。您是老書記,吃的鹽比我們吃的飯都多,走的橋比我們走的路都多。

  “不行了,不行了,鹽吃太多,對血壓不好,整高啦。”白哈達擺著手,苦笑了幾聲,接著說,“掏心窩子講啊,老師們工作看著挺平凡的,其實很偉大,這一點大家都明白。做人啥最重要?良心!同志們,是良心啊!良心要擺正!怎麽擺正呢?人家老師們可都擺得挺正,如今這麽困難,對咱們村裡的孩子可沒差過事兒。我就問問大家,誰家沒有後代?誰家沒有孩子?誰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文化、有出息?這都得靠誰?你們比我清楚啊。我們要擺正良心,那就得知恩、感恩,最重要的是報恩。我們絕對不能讓老師們受累又受苦、受窮還遭罪,那會讓人家寒心的,會讓不知情的人戳我們月牙河人的脊梁骨的!”

  白哈達有些激動,環視了一下四周,大家都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

  “我可聽說了,有些老師去商店,竟然賒不出東西來了!還有人在背後嚼舌頭,說這家窮得底兒掉那家窮得揭不開鍋了,我就琢磨著,這些人是怎麽把話說得出口呢?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怎麽就把自己和‘長舌婦’們劃等號兒了呢?還有啊,你們就是今天不找我,我還想找你們說道說道呢!”

  屋裡的人都一愣,盯著白哈達。

  白哈達:村幹部村幹部,不給大家撐腰鼓勁兒還叫啥幹部?那是“不乾”,佔著茅坑不拉屎!不給群眾解決困難還算啥黨員?人家老師們有難處沒找我們,那是給我們留了面子!等人家一旦找上門來,我們的臉就連鞋墊子都不如了,就得扔地上讓人家踩幾腳、跺幾腳!

  聽到這兒,有人低下了頭。特木爾的心裡同樣是一緊,像針扎的一樣。

  白哈達一聳肩,上衣就掛在的椅背兒上,他坐直了身子說:剛才這些都是廢話。我下面就撈乾的——我是這麽想的,欠錢產生的困難,最終還得拿錢來說話。我前些年負責的鹹菜廠算是為村還創造了些效益,存了點兒家底兒,應該是——還攢著呢吧?

  說到這兒,白哈達看了看特木爾。

  特木爾:還攢著一些,有一部分——用在了村裡水田開發上了。

  “那是用在了正地方,沒毛病。”白哈達喝了一口濃茶水,說,“我建議村裡,能不能從集體積累中拿出一部分錢先借老師,等他們補發了工資時再還?算是幫他們度過暫時的難關。當然,這得是你們班子研究決定,特木爾一人說了都不算數,我說了更白費。你們要是不聽,就當我放了個屁,沒有響兒,光是臭!行了,不說了。”

  沉默。

  白哈達“滋溜、滋溜”的喝水聲,顯得特別清晰。喝了三口,他就靠在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好像不是來開會的,而是找個牆根兒曬太陽呢。

  特木爾乾咳了一下,在眾人望向自己的時候微微點了點頭。

  大家這才齊聲說“好”。

  白哈達面部仍然沒有表情,好像是心如止水,其實是驚濤拍岸了。

  其實,特木爾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沒有輕易說出口。他當然知道,這些話從老書記的嘴裡說出來,更合適,更有分量。這就算是借——智借力吧。

  特木爾沒有表現出很激動的樣子,依然平靜地說:白書記,您的建議非常好,我們班子需要再開會研究,爭取馬上落實。您說,借給老師多少好呢?給我們把把關吧。

  白哈達回答道:是啊,這個數額要好好商量一下,不能撒芝麻鹽兒似的,狗屁事兒不頂。

  特木爾:就是嘛。太少,不能解決一時的問題。可是——太多,擔心其他村民有意見啊。

  大家又齊齊點頭,都在心裡誇讚特木爾想得周到。

  白哈達想了想,接著說:要我看,就暫定一千吧。不多也不少,大家看怎麽樣?

  在座人中點頭的較多,也有頭不動的,確實沒有搖頭的。

  送走了老支書白哈達,特木爾趁熱打鐵繼續開會, 此事就這麽定下來了。特木爾要求村會計趕緊做表格和準備錢,爭取最快的時間內把“補貼借款”發到老師們的手中。

  …………

  李春草生氣跑回了娘家——和月牙河村相距幾裡地的幸福路村,一連住了兩三天了。

  安七十七和莎林娜都覺得心裡不大得勁兒,加之阿木古郎哭鬧著要找媽媽,讓兩人很是著急。便催促阿來夫去接春草回來,說是好好勸勸,她一定會回來的。還說春草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孩子,你身上有不對的地方。

  任憑爸媽好話說了三千六,阿來夫死活不去,理由就是他的那些土鱉蟲沒人照顧,那可不行。

  莎林娜生氣了,罵道:天天土鱉土鱉的,難道那些蟲子比你爸都親了?

  “你說的——這是啥話?”安七十七瞪了莎林娜一眼,又對阿來夫喊,“你還能和土鱉過一輩子啊?趕緊去!沒用的東西,就是欠揍!信不信我拿鍬把打折你的腿?”

  莎林娜:打折他的腿那就更不能去了。

  安七十七:都是你慣的!慣子如殺子,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

  阿來夫有些急了,提高了聲音說:爸、媽,你們這是幹啥啊?不是我不想去,我是真的走不開啊!這些土鱉蟲怎來的你們都清楚吧?要是出了問題,那就血本無歸了。到時候,咱們喝西北風都爬不上牆頭兒啦!

  安七十七剛拎起戳在牆根兒的鐵鍬,又恨恨地扔了出去,嚇得雞飛鵝叫的。

  莎林娜牽著阿木古郎的手,一言不發,眼淚在眼圈兒裡直打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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