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洪非提前出發來到了紐約。
即將以超能者和基金會為主要議題而召開的聯合國大會並沒有提前對外公開或者宣傳,所以當下的紐約非常平靜。
梅和彼得已經回來了。
事實上,他們在這次躲避核災難結束之後,幾乎已經不想回來了,梅甚至主動聯系洪非希望能夠通過他的關系為自己和彼得獲取長久的居住權。
上一回是黑暗入侵,這一回是核威脅,再往前追溯一些,還有紐約大戰。
天知道為什麽外面的世界竟然會變得這麽危險,誰也說不準未來還會再發生什麽,然而在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裡的確還有一方非常安全的淨土,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安安心心地生活?尤其是梅的身邊還帶著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這不是開玩笑,梅說得非常認真。
洪非就是來解決這個事情的。。
因為在他的想法中,彼得·帕克就是蜘蛛俠,雖然現在暫時還不是,然而未來一定會是。
這幾乎成為了一種定式。
以至於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這樣的未來。
但梅的要求顯然與此背離,如果她真的帶著彼得遷居的話,那未來彼得很大程度上不會再成為蜘蛛俠了。
這重要嗎?
其實,也並不是非常重要。
甚至不論是對於梅還是彼得本身,這可能是對他們來說最好的選擇,因為這能讓他們好好地活著,從今往後在龍王的光輝之下,基本不會短暫的生命時間裡也就很少有能夠令他們發愁的事情了。
從這個角度分析,梅的想法, 洪非的思考, 顯然都帶著一種“我在為你好”的思想。
梅是長輩,洪非也是, 一個現在是有點不普通的普通人,另一個是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的超能者,他們的思考方向如此地契合,從旁觀者角度來看也的確是對彼得最好的安排。
但, 洪非想問問孩子的意見。
也許是趙博士一句“我想給你生孩子”的話引發了洪非在這方面的發散性思維, 總而言之,當梅準備做出改變未來的決定時,洪非沒有當即同意,而是讓她先帶彼得回紐約再談。
每一個成年人都有過孩童時代, 大多數情況下, 每個人都經歷過自己不想做但父母長輩卻非要你去做的事情,刨開“不想上學”這一類顯然不符合時代發展規律的幼稚想法,其他時候孩子的選擇也未必都是錯的。
比如:是否要成為超級英雄?
如果把這個問題直接拋出去的話,那麽別說是更加容易崇拜英雄的孩子, 哪怕成年人,包括青年、中年甚至於老年人在內,很多人的答應都會是肯定的。
只不過這個肯定的答案背後, 理由也會大不相同:助人為樂、名譽、金錢、權力、壽命等等絕對不一而足。
但不論如何, 他們想做英雄這件事本身是不會改變的,哪怕他未來可能成為反派。
然而如果將問題交給長輩,詢問其是否願意讓自己的孩子成為超級英雄, 那麽答案可能會不同甚至直接反轉。
而這個時候, 答案背後的原因大致上會很簡單:危險!他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每天面對那麽多的危機, 隨時可能在生死邊緣遊走,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普通,不是甘願平凡不求上進, 而是希望孩子可以安全健康地成長和生活。
我們不討論兩種答案背後的原因到底哪一個更高尚。
隻說一點, 那就是沒有對錯或者說很難分出對錯。
因此, 這件事的解決方式要有所改變了。
敲開房門後, 梅與洪非輕輕擁抱後分開,彼得聞聲之後迅速從臥室衝了出來,看得出他的臉色非常興奮,只不過待他看到洪非的笑容之後, 口中本該噴薄而出的話語突然直接夾在了喉嚨中,臉色倏地漲紅,似乎羞澀無比。
梅沒好氣地道:“怎麽了,之前你不是說要跟他說很多話嗎?現在怎麽不敢吭聲了?”
彼得害羞地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洪非出聲替他解圍:“我覺得他可能不認識我了?”
“不,當然沒有!”彼得猛然抬頭反駁。
洪非笑著上前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對梅說道:“我帶他出去走走。”
梅從洪非的眼神中看出了更多的深意,不禁想到之前自己的提議被洪非否決,此事在看彼得,心中頓時有所猜測。
“洪,他……”
“等我回來再說?”洪非及時製止。
梅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頭, 但望著洪非堅定不移的眼神也隻好點了點頭。
至此,洪非再度笑道:“放心吧, 晚飯我們回來吃。”
梅輕輕頷首:“注意安全,我給彼得拿一件外套。”
不一會兒,她拿著外衣俯下身親手給彼得穿上, 眼神驀然間從深處湧現出一些變化。
然而此時正將心神全部沉浸在洪非身上的彼得並沒有發現這種變化,他更不知道這對自己未來的人生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
為彼得穿好外套之後,梅雙手捧著彼得的臉頰:“注意安全, 不能吃太多甜食或者冰淇淋,記住了嗎?”
彼得興奮地點了點頭。
梅直起身子,眼神哀婉地看著洪非:“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對他很好,甚至你們認識的時間比跟我認識的時間還要長得多,但有時候一味地依照他的心意並不是真的對他好。”
“我明白。”
溺愛這個詞以及它真正所代表的含義,很多小學生都知道。
梅上前再跟他抱了抱,貼在耳畔時又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同意,也不知道你對彼得有什麽安排,但我希望他能平安。”
洪非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回應:“我理解,我不會害他。”
兩人松開,梅的臉上帶著微笑目送兩人離開。
下樓,坐上車,彼得主動系好安全帶後直接問道:“先生,我猜你肯定是想跟我說什麽?但梅姨好像並不是很想同意?”
他很聰明,兩人分離前的小動作沒有瞞過他。
洪非笑了笑:“你很聰明,我確實有話要說,不過現在先不著急,而且你該改口了。”
“啊?”
“叫叔叔。”
洪非一直以來都不相信命中注定,他隻信人定勝天。
如果什麽都是注定的話,那麽現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基金會。
如果彼得真的能把他這個叔叔克死,那只能證明他這個大師和龍王水份太重,死了活該。
彼得先驚後喜,兩手死死拽住身前的安全帶,雙目炯炯有神地對著洪非喊道:“叔叔!”
“嗯,坐好,我們出發!”
一腳油門,引擎轟鳴,其間還帶著孩子獨特的暢快笑聲。
城市中的道路很早就已經清理並修複完成,兩側原本淪為廢墟的建築此時大多也早已開始重建,這座城市已然煥發了生機,在這裡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當時的廢墟與狼藉。
相應地,現在整個紐約市政府自下而上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是洪大師的門下走狗。他們少數被替換,大多被控制,直接控制者是黑寡婦,頂端控制者是龍王,遲早有一天,這裡所有人都會變成自己人,這塊地盤也會成為曹營中的漢地。
還是那句話,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黑寡婦們並不精通如何治理一座國際化大都市,被控制的政客如果精通此道的話也不至於被輕易控制,基金會更不需要直接掌握這樣的職能,所以背後出謀劃策甚至真正佔據主導地位的人還是洪非散步的時候撿來的。
未來的紐約會很繁華,也會很安全。
實話說這並不是洪非專門為了彼得而做的改變,否則他最該做的就是什麽都不做,天知道現在的紐約在未來還會不會誕生出那隻讓彼得·帕克變異的蜘蛛。
別問,問就是狡兔三窟,或者龍骨。
此時非是彼時,以後外星人再想來,最好的地方永遠是華盛頓特區,那麽顯眼的白宮,外星人盡管照著轟就是了。
這一趟的目的地是郊外。
洪非準備去看望那個已經進入隱居狀態的不起眼的老人家。
不管他叫什麽名字,外號只有一個:惡靈騎士。
車輛離開主乾道,路面突然變得凹凸不平,很快又能看到路上雜草叢生。
彼得目光愈發疑惑。
如果他對洪非的信任感稍稍再低一些,那麽他現在就應該思考洪非究竟是不是想把他給賣了。
他不問,洪非自然也不說,車內的音樂節奏舒緩,車外的道路越來越崎嶇。
半個小時之後,洪非踩下刹車,車輛停在一座外觀明顯非常老舊的木屋外。
木屋飽經風雨,牆角青苔叢生,木籬笆歪歪斜斜,內裡的草坪看得出很久沒有修剪,散養的家禽快活地在草坪上散步,偶爾留下一堆排泄物,不遠處的庫房同樣破舊,不過它看起來似乎比主屋要堅固得多,庫房門口停著一輛鏽跡斑斑的摩托車,前後車輪都已經癟了下去,周遭有的草葉甚至長得比座位還高。
“這是荒廢的……”彼得一句話沒有說完便又自己咽了下去。
因為此時庫房裡突然走出一個非常邋遢的老人。
他腳下踩著一雙黑已入骨、腳邊滿是泥濘的馬丁靴,工裝褲上痕跡斑駁,膝蓋處仿佛馬上就要被磨破,上身的皮夾克染著各種雜亂的汙漬,頭頂的牛仔帽更像是剛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一樣。
他的臉龐與雙手滿是歲月滄桑蝕刻留下的褶皺,就連眼神也被幾乎快要滿溢出來的疲倦所淹沒。
隔空相望,彼得仿佛看到了一個已經快要走到生命終點的遲暮老人。
於是,他帶著滿滿的憐憫對洪非問道:“叔叔,他是誰?”
“一個曾經狂放不羈、如今依舊張揚的強者。”說話間,洪非直接下了車。
彼得聽到他的話後先是一怔,又到關門聲響起的時候才敢忙下車跟了上去。
在洪非的眼裡,這個看似遲暮的老人,在這幅蒼老的皮囊之下,隱藏著一股非常強大的能量。
簡單地說,他雖然看起來馬上就要死了,但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永遠不死。
有一句話叫做哀莫大於心死,事實上心死,是比身死更殘酷的結局,也是一種更加淒厲的折磨。
洪非緩步上前,老人佝僂著身子靜靜凝望。
彼得追了上來,他與洪非並肩而行,眼中最初的憐憫已經全部轉為好奇。
洪非說他是強者,而且是張揚的強者,彼得無法理解。
三米之外,兩人停下腳步。
洪非笑著說道:“看你的模樣,你不僅知道我是誰,更知道我會來。”
老人點了點頭,張開口的第一瞬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隨後他似乎努力了一下,才終於從喉嚨中擠出音節。
“我知道你是誰,但我不確定你是不是會來。”
洪非點了點頭,接著他再度轉頭看了看這裡的環境,不禁歎聲道:“從當年意氣風發的特技車手,到現在偏安寡居,你很有故事。”
老人聞言不動聲色:“我寧願自己身上沒有任何故事。”
“我明白,不過像你這樣的人,身上的棱角很難被現實磨平,你可以遵從自己的選擇,但不甘心屈從於別人的安排。”
老人動了動嘴角,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的模樣。
他眼珠轉動看像彼得,“我沒想到你會帶著一個孩子來找我。”
洪非平淡地道:“不小了,該長長見識。”
彼得小臉一喜。
老人搖頭:“他還小。”
彼得小臉一皺。
洪非知道他理解錯了,於是搖頭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只是過來看看而已。”
老人重新看著洪非,許久之後,他才再度開口:“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那麽了解我,但我也知道你不會是那個人的代言人。”
哪個人?
墨菲斯托!
一個人嫌狗憎的魔鬼。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馬上給你,不過我需要一個承諾。”
聞言,洪非不假思索地道:“我一定會弄死他。”
霎時,明朗的天空中忽然飄來詭異的黑灰色濃霧,陽光轉眼便被遮擋了大半,與此同時一股陰鬱的力量迅速蔓延開來,陡然加劇的狂風不斷嘶嘯,恐怖而又淒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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