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樂斯把自身數據與冰能競標案的比對拿到明赫時，整個明赫的技術部都震驚了，他們要給眾樂斯一個交代，不然事情傳出去就成了騙標，明赫承受不起這樣的聲名。

　　全權負責競標工作的齊振東也擔不起這樣的責任，他也必須要給集團一個交代，此事如果處理不好，他隨時都有可能走人。

　　同樣的，冰能也必須拿出一個說法昭告行業，不然用篡改數據的方案參與競標，今後的冰能也沒法在行業混下去了。

　　數據造假這樣的事讓技術部的人都無比困惑，冰能是不要命了嗎?為何會有這般沒有底線的操作?實際上，如果不是“東窗事發”，便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冰能的訴求很簡單，先搶下合同。因為只要合同一簽，執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意味著大量的轉圜余地，因為真正的合作一旦達成，很多環節與步驟的事情就更容易在私下達成。

　　U4能打敗同行，但乾不掉海櫃車，想贏這個巨單，只能用非常規之法。

　　可難道冰能就不擔心事情敗露，置自身於萬險之境?

　　那就太小看冰能了，如果沒有幾手準備，誰敢冒行業之大不韙。

　　僅僅過了一宿，冰能便向明赫發來“痛陳狀”，經內部徹查，事情已經有了結果。

　　康興凱是本次競標的經手人，他也是胡殊同製作方案的全程陪護人，這件事不僅冰能內部的人可以作證，連龐師友也是知曉的。康興凱為了上位銷售部總監，不惜以金錢賄賂胡殊同，令其修改數據。

　　而康興凱自認為最為熟悉胡殊同的方案，申請作為當天的獨立講標人，數據的事連冰能都是被擺了一道。

　　除了這些紙上陳詞，還有厚厚的一摞打印下來的黑白照片，這是冰能集團在徹查過程中調取監控方才得到。只見那畫面上，一人拿著一摞錢，另一人半推半就，私下的媾和終於暴露於天日。

　　接下來，便是冰能集團深感內部管理不嚴，今後關鍵口的用人一定再三篩查之類的廢話。

　　一下子，冰能把事情全部推到“人”的身上！

　　冰能更是知道，明赫沒有心思去調查那些東西，甚至不在乎真假，對他們來說，你只要能圓一個天衣無縫，對各方都有交代，誰也不會細究死纏，這對大家都好。

　　辦公室裡，齊振東是第一個看到這份材料的人，他抽過一張張照片，反反覆複劃了無數遍。他的目光一次次定格在胡殊同身上，想起來很多不愉快，也想起來為什麽這個人總會讓自己不愉快。

　　“齊總，沒問題的話，我就發給眾樂斯了，他們實在是逼得太緊了。”

　　齊振東沒有說話，而是起身來到窗前，傍晚的雲忽紅忽藍，紅有藍色的邊，藍有紅色的蕊。

　　齊振東不開口，助理也不敢動，許久之後他才回到辦公桌前。

　　只是他剛拿起材料的時候，卻是一個反手把函件與照片都扣在了桌子上。

　　“去和眾樂斯溝通，告訴他們集團已經收到冰能的解釋，但是集團內部要開會商議，五天之內給他們答覆。”

　　“五天?齊總！您不是開玩笑吧！”

　　“要我再說一遍嗎?”

　　“可是，眾樂斯的架勢恨不得吃了冰能，我怕事情在集團內部傳開呀！”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做你能做的。”

　　助理走後，齊振東又思索良久，才最終拿起電話。

　　……

　　市醫院裡，胡殊同坐在老師的病床邊，

正在剝著一個橘子。　　龐師友面色如常，除了身著病服與平常無疑，他也沒有躺著，胡殊同來時便看到他坐在床邊看書。

　　看到龐師友這樣，胡殊同也就放心了。

　　“臉怎麽了?”龐師友緊盯著問了出來。

　　胡殊同苦笑著撓了撓頭，“昨天太晚了，路上又黑，騎車不小心掉進路邊叢子了。”

　　“難不成有事瞞我?”

　　“老師別多想，我能有什麽事。”

　　“我可是讓小吳聯系了你一天，一句話不給回，這還突然現身了。”

　　“手機沒電了，不信您看。”

　　“沒事最好。”龐師友拿過胡殊同手中的橘子，正要捏一瓣出來又遞給了胡殊同，“不行，這個糖分也高。”

　　胡殊同忍俊不禁，如果不是和龐師友長相處，這位老教授在他心裡一直是端莊泰鬥的形象，久了之後才發現這是個沒有距離又滿是趣味的人。

　　“你好好拾掇拾掇自己，怎麽比我還老氣橫秋。”

　　胡殊同訥訥點著頭，一語不發。

　　“當年老洪還是博士的時候，為一家企業做噴塗法冷藏車廂方案，哦，老洪是工大的博導，黎舟就是他從本科一路帶過來的。老洪為人直爽，一場酒局之後，方案變成了當地一所高校的成果。偏偏這個方案他已經寫進了博士論文的實踐報告，自己做的東西反而成了抄襲。”

　　“不到利益足，不顯人心惡，老洪被人家設了一個完整的套，時間線什麽的給他安排的詳詳實實，在事發之前他還與人家稱兄道弟。這件事讓老洪飽受質疑甚至變得抑鬱，足不出戶不敢見人，他花了兩年多時間才走出來。”

　　聽到這樣的話，胡殊同知道事情已經傳到了龐師友這裡。

　　面對老師，他的內心生出無比的愧疚， 閃過懊悔的眼神轉瞬又濕潤起來，忽然有些坐不定了。

　　“殊同，經歷不會體恤一個人，只要往前走就有酸楚、苦澀，有危機甚至存亡。面對並不容易，但別無選擇。最重要的是面對的方法，人要永遠保持正面的心態，知道自己的武器是什麽，而不是滿心憤恨拋卻一切渴望復仇。”

　　胡殊同點著頭，眼淚滴在橘子瓣上，龐師友知道胡殊同的痛苦與後怕，胡殊同低頭時，他也支起鏡框捏了捏眼角。

　　“小子，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今天是來慰問我的吧?”

　　“對不起老師。”胡殊同抬起頭露出一絲笑容。

　　“就是嘛，天也沒塌，人都還在，你有什麽想法沒有?”

　　“老師說得沒錯，學問的事交給學問，我想做點東西。”

　　只見龐師友緩緩起身，“去吧，專心去做。”

　　胡殊同離開不久，當小吳走進病房時，驚愕地發現龐師友已經脫去病服穿好了衣服，“教授，您不要這麽任性好不好。”

　　“去辦出院，晚上我就要到明大。”

　　“明赫既然給了我們五天時間，就說明這件事限期之內肯定不會傳出去的，技術組與設備組肯定會守口如瓶的！”

　　“這世上就沒有守口如瓶的事，我得回去盯著，這件事一旦讓明大知道了，殊同就毀了，有一點風吹草動我都得掐著。冰能的事是我牽頭，我不能讓他一個人扛，這家夥心思深著呢！”

　　“可是……”

　　“愣著幹什麽！和你說這麽多就是讓你利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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