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師友的那句實事求是，胡殊同心知，是說與冰能也是在告誡自己。

　　集裝箱組裝車能耗高、製冷差、使用壽命短，但五年壽命就是五年，不能因為利於冰能就寫成兩年三年。況且如果背離事實，對冰能來說也未必是好事，要知道未來會有同場競標，若是做不到實事求是，恐怕還會遭來偌大市場的口誅筆伐。

　　整裝冷藏車在想方設法破局，但集裝箱組裝車是一個巨大的市場，存在即有合理之處，超低的投入成本是讓這個行業“跑起來”的關鍵。

　　正如龐師友常說的那句話，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件一件做，取代絕非朝夕，不僅是冷藏車市場，冷鏈的方方面面都需要這樣的過程。

　　連日來，胡殊同從早到晚都把時間花在閱覽室，收獲頗豐，不僅能開展劉宇交代的命題，也讓自己對冷藏車市場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這裡不僅有文字記錄還有大量的照片，這些東西如果是個人花時間探究，不誇張地說三年兩年都未必搞得出來。

　　不得不說，此處堪稱這個特定領域的寶庫，以胡殊同的整理剖析能力，取得其中大量精華不是難事，一時間他開始感謝這次機遇了。

　　胡殊同第一次將二手海櫃進行細分，在從前的意識裡，這些都是廢棄的海運集裝箱，能有什麽天差地別。實際不然，其強度差別很大，不同國家用的材質也有區別，而且切割、焊接工藝還有不同，配備二手冷機或者獨立冷凍板也有不同說道，這些行業內部的秘聞，別處無可尋。

　　這些天康興凱一直陪著胡殊同，暫時放下銷售的事，眼下這是他唯一的任務，方方面面的用心都快讓胡殊同惶恐了。胡殊同住在廠區外一裡多的接待酒店，他起的比胡殊同還早，並把早餐拿到胡殊同的房間，午餐他則拎著飯盒親自給胡殊同送到閱覽室，見胡殊同多日沒有衣服換洗，還跑去商場買了一套回來。

　　胡殊同沒有那麽矯情，但這康興凱的舉動還是讓人內心暖暖。晚上的時候他們一起吃飯，一來二去兩個人熟悉了很多。

　　對這眼前人，康興凱是極佩服的，在他想來這就是做學問的人最好的樣子，那種心無旁騖的情態讓羨慕不已。可喜的是，胡殊同的性格一點也不古板，他也不總是掉進學海不能自拔，一旦走出閱覽室，二人天大地小什麽都聊。

　　有的時候聊起青岩，聊那裡的水果蔬菜，噠噠噠噠比任何地方都響的拖拉機，康興凱看的出來，胡殊同是有點想家了。他們也會聊這個行業，也聊起來康興凱的堅持，憧憬著闊朗前路。

　　在胡殊同看來，康興凱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說起很多工作中的事讓人震驚，做外展時為了賣出一輛車，受不了同行詆毀而大打出手，他比很多人都要凶。但在王哥難以混下去的時候，他也會讓出自己談的單子。有些事不讓步，有些事卻大度。

　　胡殊同把林翔的號碼給了康興凱，林翔遲早是要購置冷藏車的，而且數量不會少，這件事情如果談得成，康興凱就不用再擔心接下來去哪了。不過他更加期待康興凱在冰能能有一番作為，他很欣賞這樣性格的人，挺過時艱的人未必出類拔萃，但定然與同眾不同。

　　花了一周多的時間，胡殊同把需要的資料都整理完畢，對於比對的內容也心裡有數，但他不會在此時落在紙上。說白了這段時間只有為了對比案做的準備，冰能集團並沒有要求在限時這段出成果，而即便索要，胡殊同也會先和龐師友當面聊過再做下一步。

　　回到學校之後，胡殊同又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整理出周期性的方案，依照這份方案，如果從長遠考慮，冰能的U4優勢明顯。很多數據，連胡殊同自己也覺得意外，重量加大油耗，製冷差增加損耗率， 二手結構降低壽命，五年左右的時間，冷藏車就可以在成本方面與二手集裝箱持平，這個坑一旦填上，後續無疑就是新局面了。

　　但這份方案遲遲沒有得來龐師友的回復，對此胡殊同也沒有冒問。按照排期，南郊先是要進行冷藏設備采購，冷藏車的競標起碼要到明年底甚至後年。胡殊同的這份方案也只是先在內部通個氣，日後怎麽走還得看龐師友的想法，此時來看暫緩才是明智的。

　　時近元旦，許多事情都緩了下來，元旦到春節的時間是一段過渡，很多計劃規劃都等到開年再行實施。

　　胡殊同也終於輕松了幾分，心知明年的景象會非常恐怖，但總算有些時日讓人喘息。

　　想到年初天恆的爆炸慘案、自己在盤渚的深刻經歷、圍繞著南郊的一系列事項以及與龐師友的相處，胡殊同一陣恍然，這一切居然發生在一年之內。

　　不管怎樣，這個年他是要回去了。他的心態也和去年此時全然不同，如果說去年此時的自己是閉靜中的獨行者，今時的他眼前鋪開了路，自己的變化與成長，他體會得很清晰。

　　“平欣大小姐，我要回青岩過年了，有要帶的提前說話。”

　　“東西有點多，我給你送去吧。”

　　“那我在明大等你。”

　　“後天上午十點，明源汽車北站！”

　　欒平欣的語氣極是興奮昂揚，胡殊同一下子便笑了出來。

　　這本是最讓欒平欣發蔫的話題，如此迫不及待的口氣已然讓人不用多想，這是要——

　　同歸故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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