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晝長夜短,近七點,太陽才漸漸落下,天邊的白雲染上色彩。粉橙色的晚霞好看奪目,有不少行人為它駐足按下快門鍵。
車窗外的景色快速後移,她偏靠在車窗玻璃上,毫無波瀾的看著。
何肆等紅綠燈時,望著一臉生無可戀的小姑娘,笑出了聲。
夏小意覺得自己被嘲笑,更委屈了,眼淚再也憋不住,如泉水般瞬間湧出來,豆大的淚珠子一滴接一滴往下落。
她聲音哽咽,委屈的不行,“你笑我…嗚……”
“沒有。”他抿唇收斂,遞去抽紙,“不要哭,哥哥不是笑你。”
“那你笑什麽?”
何肆斂起的笑又如花般綻放,“今天的紅綠燈顏色鮮豔,看了讓人心情好。”
夏小意吸著鼻子擦眼淚,鼻音厚重,“它哪天都是一樣的,你就是笑話我。”
“覺得你可愛才笑的。”
他說的那麽的自然,就好像在說晚飯要吃什麽一樣。
可愛?
可愛個鬼。
夏小意拍拍自己發熱的臉蛋,內心抓狂。
綠燈亮了,何肆正視前方,認真開車,並未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夏小意調節好情緒,車也停靠在停車位上。
停在離她小區有十幾分鍾路程的百貨超市。
以為他不記得路,她真誠的問:“哥哥,你忘記路了嗎?”
“沒忘記。”何肆扯了下嘴角。
他方向感不怎麽樣,不過記性好,去過一次的地方,基本上都能記住路。
何肆解開安全帶,漫不經心,“哥哥這不是為了送你回家,飯都來不及吃。不得找個地方解決一下?”
“在超市解決?”夏小意不確定的問。
“怎麽了?不愛逛超市?”
“沒有,晚飯吃零食不健康。”
何肆下了車,替她開車門,“你還知道不健康?”
“我又不是小孩。”
他眉梢輕挑,“不是小孩?”
夏小意從車上下來,站在他面前。身高差距太大,自己像縮小了一兩倍的小矮人。
她不情不願的承認,“……算是。”
“去掉算,你就是。”
何肆大她九歲,在他眼裡,她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夏小意走在何肆身旁,發現他刻意為她放慢了步子,可以說是小碎步在挪動。
她問:“哥哥你多高?”
何肆:“一八五。”
“淨身高嗎?”
“嗯。”
她一五五。
相差三十厘米……
在外人眼中,他倆走一塊單看背影一定會被認為是爸爸帶小孩。
夏小意背著手,沮喪歎息。
怪她,把何肆襯的更老了。
超市周圍有許多小店,小吃店佔多數。何肆沒糾結去哪家吃,領著她徑直進了一家餛飩店,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菜單看都不帶看一眼,點好了餛飩。
夏小意疑惑,她雖不知道何肆住哪,但可以確定一定不住她家附近。
“哥哥,你對這家店很熟嗎?來過?”
何肆打開手機給夏初發了條信息過去,大意為店裡有點忙,他晚點會送夏小意回家,不用擔心。
關掉手機倒扣在桌面上,他才回答她,“沒有,第一次來。”
?
第一次來?
為什麽還能一套下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比老顧客還老顧客?
夏小意“哦”了一聲,
想起來這人性格就比較隨意,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這從第一天認識何肆的時候就體現出來了,沒什麽架子,會不拘小節不嫌髒的坐在路邊花壇上等網約車。穿著也低調,沒有奢侈品的大Logo。即便很有錢,也還是會坐在路邊小店裡吃餛飩。
綜上所述,何肆是一個接地氣的富少。
餛飩都是提前包好的,很快就被煮好端上來。
夏小意道謝,拿了杓子撈起一個,一口吃掉。
普通的鮮肉餡,和在任何一家小店裡吃到的沒差。因為餓了,她覺得挺好吃的。
何肆吃了幾個就沒再動杓子,起身去倒了水來。忽然道:“小意是因為什麽委屈?”
她沒反應過來,“什麽?”
“因為陳嬌凶你,還是因為覺得犯了錯誤?”何肆又問。
夏小意用杓子撈著湯汁上漂浮的蔥花,撈了會,她把杓子放下,食欲少了一半。
“都有。”她抬頭直視著他,歉意的說,“哥哥對不起,但是我犯的錯我會承擔的,那些錢我明天會補上。”
“別人打工賺錢,你倒好,倒貼錢給人打工。”何肆支著下巴,笑彎了眼。
他一笑,那雙桃花眼就彎成月牙兒狀,眼白裡的痣若隱若現。
夏小意看的心慌,愣愣的點了點頭,“犯了錯就要承擔錯誤,不是嗎?”
“你說的對,不過哥哥覺得這是不可避免的錯誤,不知者不怪。陳嬌讓不夠熟練的你一個人收銀,不對,她說的那些話也不對,哥哥替她向你道歉。”何肆放下支撐下巴的手,坐直了看她,嘴邊掛著個似有若無的笑。
她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麽,拿起杓子埋頭吃剩下的餛飩。
何肆眨眨眼,語氣跟哄幼兒園小孩似的,“哥哥也給你道個歉,她是店長,哥哥不能不給她面子。對不起,原諒哥哥好不好?”
“哥哥你不用道歉的。”
犯錯的是她,該道歉的也是她。
夏小意吃完那碗餛飩,何肆已經結過帳。
她暗暗記下,打算明天一起還他。
出餛飩店,天色微暗。
十幾分鍾的路程,夏小意認為沒多遠,自己走回去就好了。何肆卻堅持要送她到小區門口,她倒也沒寧死不屈。
到的時候,何肆用開玩笑的語調問她,“會不會回家以後越想越委屈偷偷躲在被子裡哭?”
回家還會做偷偷哭的委屈鬼嗎?
哭過了,有他安慰了她。
比起夏建燁用髒話罵她,好消化太多。
她想,是不會的。
“不會的。”
他笑,揉了揉她的腦袋,“那就好。”
夏小意開車門下車,何肆喊住她,“小東西。”
“嗯?”她回頭看他。
“做個好夢。”
“哥哥也是,謝謝哥哥送我回家。”
“不客氣。”
夏小意不太明白他為什麽知道她的名字,還總是用“小東西”這個稱呼來喊她。
可以明白的是,這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如炎夏江邊晚風、如寒冬和煦暖陽。
那般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