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強看著他們吃癟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瞧瞧,外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們也少來演戲。”
徐麗霞忍不住道:“爸,您怎麽能這麽說,這丫頭花言巧語都是為了騙你。”
徐國強笑容收斂,哼了聲,“老子的錢想給誰花就給誰花,我樂意!”
外表斯文的徐浩也忍不住喊了聲爸,看著老爺子六親不認的模樣,他簡直腸子都要悔青了。
當年的事他們的確做的不好,但當年不都這樣嗎?
徐國強的脖子上被掛著牌子,街坊鄰居都看著,那把火眼看就要燒到他們全家。
他們要是不出面跟著一起批,恐怕自己也要遭受同樣的待遇。
人都是自私的,在這種時候哪還能論什麽親緣,隻想著自己的平安。
可後來時代變了,老爺子從那地方回來以後他們也來認錯了,為什麽徐國強就非要抓著當年的事不放呢?
過去的事就不能讓它過去嗎?
徐國強一看這對兒女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們的想法,“滾,都給我滾出去,你們要再敢過來,我就去你們單位裡找領導。”
徐麗霞臉色發白,“您就為了這兩個鄉下女人,這麽對待自己的兒女?”
“狗屁的兒女,富貴的時候老子才是你爹,落魄的時候你怎不知道有這個爹?”
徐國強對他們早就失望透頂了。
的確,那個年代人心險惡,許多人都惶惶不安。
他一開始也沒怪孩子。
可後來自己在棚裡冬天凍得幾乎活不下去,別人都有孩子省吃儉用寄來的棉被過活,只有他只能偷偷將牛糞撿回來點燃取暖。
牛糞也屬於共有財產,這行為要是被發現恐怕又是一頂大帽子扣下來。
好在牛棚裡的都是可憐人,大家裝聾作啞,就這樣報團取暖地過活了。
那時候徐國強就下定決心,從以後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什麽兒女親人,通通見鬼去吧。
徐國強幾乎是最早一批回來的,他拒絕了繼續任職,隻用手頭上的一些資源接濟了了一些幫過他的人。
這些人看盡冷暖,回來後有的回到了工作崗位上,也有更進一步的,但彼此之間都沒忘了這份情誼。
這讓徐老爺子不但在縣城,就連在市裡和省裡也頗有人脈。
他說要去找徐麗霞和徐浩的領導,這件事就不可能善了。
兩人終於怕了。
“爸,您現在看不上我們,我也能理解,但我們畢竟是當兒女的,血緣是斷不了的,等您有一天臥病在床,也只有我們能給您端屎端尿。”
徐浩的話聽著情真意切,仔細品位卻又帶了股威脅意味。
徐國強冷笑,“放心,我要病到那份上還有國家能管我,不需要你們操心。”
徐浩無計可施,只能帶著孩子扭頭就走。
徐浩的兒子不過五六歲,此刻見爸爸一臉失望,立刻掙脫了徐浩的手,蹬蹬蹬跑上前踢了徐國強一腳。
“你壞,你欺負我爸爸。”
“小軒!”徐浩急忙拉住孩子,臉色更加尷尬。
小孩子力氣不大,徐國強面無表情地拍了拍褲腿。
“你兒子倒是比你強,能護著自己的老子。”
徐浩被說得面紅耳赤,一把將孩子抱起來,大跨步地離開了。
哥哥走了,徐麗霞也不好再留。
她不敢再對老爺子說什麽,又將炮火轉向薑舒梅。
“鄉下丫頭你給我記著,別被我抓住把柄。”
“您放心,我們鄉下人也遵紀守法的很。”
“哼!”
兩人都走了,院子裡恢復清淨。
薑舒梅很不滿意,“老爺子您這也太不厚道了,我們就是個租客,可惹不起什麽麻煩,那女人離開時的眼神我看恨不得把我和娘當下酒菜吃了。”
徐國強此刻也沒了剛才的冷硬,似是被抽掉骨頭般,一直挺直的背脊也塌了下來。
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
“今兒這事我也沒料到,算了,這半年你們都不用交房租了。”
一下子省了幾十塊錢,薑舒梅沒再說什麽。
口頭上被罵幾句又不掉塊肉,實實在在的利益在這擺著。
薑舒梅是個生意人,甚至打算等著對方下次再來找茬,說不定剩下的半年房租也能省了。
當然也只是想想罷了,薑舒梅又不是受虐狂,也沒有喜歡被罵的癖好。
薑舒梅把李曉秀拉回屋,“娘您也太傻了,遇到這種事您直接離開就好了,這些人不敢罵老爺子,故意對著你指桑罵槐呢。”
李曉秀搖搖頭,“唉,我覺得徐老挺可憐的。”
“也沒辦法,兒女是當父母的債,有的債是國債正收益的,有點債是賭債越欠越多。”
李曉秀已經習慣女兒口中經常會說點自己聽不懂的話了,畢竟是高材生嘛。
她還是覺得徐國強雖然住著這麽大的院子,有讓城裡人都羨慕的待遇,卻還是很可憐。
尤其是隨著薑舒梅越來越懂事乖巧,李曉秀對比之下,更覺得徐國強的兒女不是東西。
其實在李曉秀看來,老爺子雖然面冷但心腸不壞。
有幾次她買菜回來,被隔壁的張丹拉住問東問西打聽薑舒梅,手足無措時也是老爺子出面冷嘲熱諷了幾句,讓張丹灰溜溜地離開了。
雖然每次李曉秀道謝時老爺子都是不屑一顧的模樣,但她還是很感激。
薑舒梅看不得娘為別人發愁的模樣,笑嘻嘻地從包裡拿出月考卷。
“您看,我這次考試考了全校第一。”
李曉秀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轉移了,“真的啊!”
“那還有假,我的名字還掛在縣一中校門口的光榮榜上呢。”
李曉秀驚喜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站起身到處找地方,打算把女兒的卷子貼到牆上。
“明天我就去縣一中門口看看!”
李曉秀激動不已,在屋子走來走去,總算選好了一面牆。
“妮兒,來給娘搭把手,咱們就貼到這。”
“成!”
“今晚娘給你熬雞湯,好好補一補,最近每天晚上都看書,苦了你。”
“這有什麽苦的,哪裡比得上娘您乾活苦。”
李曉秀貼好卷子後便出門買菜,回來喜滋滋地做好飯,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
“對了,我給徐老爺子送一些過去。”
李曉秀還是心善,想到自己和女兒歡歡喜喜,那邊卻孤孤單單,也是不落忍。
一碗雞湯而已,薑舒梅很是大方地點頭,畢竟老爺子今天可是給免了房租呢。
然而李曉秀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有人開門。
薑舒梅一直在家,自然知道老爺子沒有離開,更何況就算出去轉轉,大晚上也應該回來了。
砰砰!
“徐老您在嗎?”李曉秀繼續敲門,還是無人應答。
薑舒梅哎喲一聲。
“完了,老爺子不會自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