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舒梅也是上了高中後才知道，原來八十年代不是所有學生都能參加高考的。

大概因為資源有限，因此想要參加當年高考的考生，必須先報名參加預選考試。

預考的難度一般而言不算很高，通常會比高考容易一點。

是由省、市、自治區根據當年招生計劃人數的三至五倍，按照應屆畢業生和往年錄取的情況進行統一考試，進行分數線劃分。

在所有參考預選的考生中擇優選拔，再參加全國統一高考。

正如齊楠楠所說，這是高考前的攔路虎。

如果預選都沒有通過，也就喪失了參加高考的資格。

往年總聽說有類似案例，哪個學校的學生，平常成績優秀，但預選時卻出現了這樣或者那樣的失誤。

導致明明是一個大學生的好苗子，卻最終無緣高考。

只能選擇放棄或者複讀。

聽著下面的學生議論紛紛，班主任不得不用手拍了拍講台。

“都先聽我說完。”

眾人立刻安靜下來，目光灼灼地看著班主任，生怕漏聽了什麽重要信息。

“想要放棄預考的可以來找我，大家平常對自己的成績應該也心裡有數，很多人可能隻想拿個高中畢業證，當然老師建議想要繼續往下讀的都可以去試試看，畢竟考上了也是國家出錢給你們上學。”

“學校到時候會包車送大家去市裡，不過食宿費都得自己出，當然住的招待所是統一的，等下周我會把數字告訴大家，如果有困難的同學可以來辦公室找我，學校對成績優異的學生是有補貼的。”

班主任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抱著卷子離開。

人一走，班裡沸反盈天。

齊楠楠像個詩人般看向窗外，“真是光陰荏苒，歲月如梭。”

薑舒梅忍不住笑，“這麽早就開始準備作文素材了?”

齊楠楠歎了口氣，“你這樣的尖子生是不會明白我們的心情的。”

每次預考都會刷下來一批人。

都說高考是鯉魚躍龍門，可很多鯉魚卻連遊都遊不到高考。

當然薑舒梅這樣的頭號種子是不算在內的。

誰通不過也不可能她不過啊。

不過齊楠楠還是叮囑薑舒梅，“等到時候預考的準考證發下來，你可千萬要藏好，別被人弄壞了。”

薑舒梅訝異，“還會有這種事?”

齊楠楠撇嘴，壓低聲音，“這你就不知道了，每一屆都有這種情況，有些成績差的自暴自棄也就算了，還損人不利己，故意偷走尖子生的準考證，就是為了不讓對方參考預考。”

薑舒梅想想也就明白了。

什麽地方都有那種人，自己成了一灘爛泥，也要把別人拉入深淵。

薑舒梅鄭重點頭，“我會注意的。”

齊楠楠雖然八卦了點，但人是真的不錯。

至少還會專門提醒她這些亂七八糟的。

得知要預考的消息，李曉秀比薑舒梅還緊張。

第二天一大早就和薑舒梅商量。

“劉師傅說這種大考前都要回去祭祖，求老祖宗保佑，考個好成績。”

薑舒梅哭笑不得，她自然是不相信的。

“不用，媽，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一個預考不至於。”

李曉秀在這件事上卻很執拗，“我也好久沒回村了，就當回去看看，我知道你不喜歡薑家，媽也不喜歡李家，咱們就去以前住的房子燒香斬豬頭。”

薑舒梅無奈，老一輩多多少少還有點迷信的思想。

她隻得陪著母親回去一趟。

不然李曉秀肯定見天睡不好覺。

就當求個心安吧。

薑舒梅穿好了衣服，

和徐國強還有江燁打了個招呼。江燁立刻道:“我開車送你們吧。”

李曉秀擺擺手，“不用，我和妮兒就回去看看，下午就回來了，不用麻煩小江。”

江燁可不覺得麻煩，只是又不好再問。

其實他覺得未來的丈母娘可能已經發現了什麽。

只不過沒有點破而已。

比較之下小梅才是傻乎乎的，真就以為不知道了。

其實家長看孩子，就像班主任站在講台上看學生一樣。

對很多事情一清二楚，只是不想戳穿。

現在縣城到余晴村中間開了一條班車線路，來回沒有那麽麻煩了。

薑舒梅和李曉秀回到村裡時，受到熱烈歡迎。

誰看著都要問一句。

“薑丫頭成績怎麽樣了?快高考了吧，有沒有把握?”

“唉喲，你娘看著和以前可不同了，看著像城裡人，這皮膚怎也白了。”

李曉秀比起以前的羞澀，現在也能自如地和旁人交流，還能寒暄幾句。

村裡人的目光更是不一樣。

看看，人家去了城裡這是鍛煉出來了，精氣神都提了一截呢。

等到了以前住的知青房，和想象中的情景不同，這裡許久沒人住，竟然被打掃的很乾淨。

沒有荒敗。

薑舒梅一想就明白了，“過會要去謝謝乾媽一家。”

李大貴和李廣才都是男人沒那麽細心，肯定是齊月經常來這邊打掃。

“齊姐一家都是好人。”李曉秀的心中充滿感激。

她是個總是能記別人好的人，自己和小梅的日子先苦後甜。

從薑家出來後，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好心人。

想到這裡，李曉秀環顧房屋，眼中閃著淚光。

想到和小梅剛剛離開薑家，那時的她滿心都是惶恐。

是妮兒堅定地告訴她，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李曉秀以前總擔心這是一個夢， 直到她自己學了本事，才開始有了底氣。

無論事情到什麽地步，她都不會再害怕了。

回想起來，這裡是她們發家的地方，說不準還真是一處風水寶地呢。

那些下鄉的知青裡好些都是有文化的人，希望妮兒也能順順利利通過預考，再考上個好大學。

李曉秀從準備好的包裹裡拿出祭品放到桌上，又找出香爐和香。

薑舒梅看著上面刻著文曲星之類的幾個字就明白了，這種香估計是專供考生家長的。

估計價格也不便宜。

不過既然是讓母親求個心安，薑舒梅也不會說什麽掃興的話。

跟著一起把祭品擺好，把香點了。

李曉秀虔誠地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心中默默念著。

“希望能保佑我的妮兒通過考試，有什麽災和難都讓我來承受，讓小梅以後的日子都順順利利的。”

薑舒梅也有樣學樣，跟著磕頭。

起身後看著香嫋嫋燃燒，薑舒梅想了想，又分了一碗肉拿到外面。

她還記得當初剛剛來到這裡時，她詢問母親，為何廢棄的知青點一直沒被人霸佔。

李曉秀回答有個姓劉的閨女嫁給了一個“陳世美”知青，對方返鄉把她拋棄了，女人便一頭撞死在這裡。

村裡人嫌晦氣，也就沒人來。

卻也陰差陽錯因為這件事，讓薑舒梅母女有了容身之所。

薑舒梅將碗放到牆角，輕聲道:“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記得你，也謝謝你了。”

一陣風吹來，樹葉嘩嘩響動，似是無言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