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少了一顆眼珠的白衣武者躺在地上，痛苦地發出嗚鳴。

斷折的手腳和脊椎，使得他試圖想要掙扎移動，可最終也只不過是艱難的蠕動了一下身體。

楊楚手拿著對方的眼珠，認真細致地觀察起了內部的結構。

他在醫學上的知識儲備足夠，對於一顆眼珠的大致結構已經很清楚，不過，一些細微的地方，他還不太能確定，這東西，畢竟還是要實體參考過之後才行。

在拿著這顆眼珠子裡裡外外觀察個仔細後，他又用刀，小心翼翼的一層層切開，看了一下裡面的血管和神經。

角膜、瞳孔、虹膜、晶狀體、玻璃體……

楊楚又拿起拿出了那把匕首，開始嘗試在眼珠的角膜用匕首的刀尖，開始一點一點鐫刻。

他的手很穩，動作快而細微，極其精準，幾乎只是幾個呼吸間，一個肉眼難見的圖案就被楊楚悄然紋到了眼角膜上。

“還是沒有好的工具。”

一切做完之後，楊楚看著手上的這個白衣武者的眼珠，輕輕歎了口氣。

成人男性的眼角膜橫徑平均值在11毫米，豎徑平均值男性為10毫米，在這樣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面積上，要鐫刻上他預期的紋理模型，還是略微勉強了。

楊楚現在對於各種細微動作的掌控程度，比最精湛的微雕大師還要強大得多，僅憑肉眼和粗糙的匕首就能夠達到50-500微米之間的細微距離，差不多也就是他手頭這把匕首尖頭最細微的部分。

如果有更精確的工具，還有高倍數的顯微鏡，楊楚應該能夠達到個位數的微米距離掌控。

“不過，哪怕是粗糙些，暫時也要試一試了。”

楊楚看著手中這可眼珠表面的眼角膜，肉眼幾乎難以看清上面被楊楚鐫刻過一層層的紋理，但當楊楚拿了一塊切割開的棕櫚樹枝乾靠近，遮蔽住陽光後，能夠一點點細微的熒光在兩者之間流轉。

“在木屬為綠色，在轉移到人眼，呈現紅色。這種來自於大月折射的特殊輻射和能量……”

楊楚看著手掌間溢散的點點螢火微光，臉上浮現笑容，“可稱作靈能。”

“楊……楊大哥……”

站在一旁棕櫚樹下，看著楊楚古怪動作的方阿水，臉上的不解和疑惑越來越濃，似乎完全看不透楊楚到底在做什麽。

“阿水……”

楊楚轉過頭，看著方阿水，笑了起來，“你想打破方今武者對於你們這些普通人的統治和壓迫嗎?”

“想，當然想！”

方阿水重重點頭，又轉過身看著那個在地上被剜去了一隻眼的白衣武者，“可楊大哥，我們不是武者。以前許多人都反抗過，可我們幾十個都打不過一個兩個武徒，更不要說……”

後面的話方阿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其意思再明顯不過。

普通人受到武者的壓迫和盤剝，還要遭受其宛如豬羊一般的統治，爆發的反抗絕對不可能少的。

只是大多數人每次都不過是螳臂當車，再怎麽反抗也無用，有些血性的漸漸被殺，數代下來，哪怕還有抗爭的心思，可實力懸殊，也沒多少人真的敢了。

看不到一丁點兒希望的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尋常。

哪怕是方阿水自己，這次若非是村子遭受屠戮，驟然受到刺激，恐怕他一時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反而，所有人期待的，都是自己能夠擁有先天真種，可以成為武者，再不濟，自己不行，那能生一個可以成為武者的下一代也成。

“好！”

楊楚看著方阿水的回答，

臉上浮起了笑容，隨手將那白衣武者的一顆眼珠子放到一邊，在方阿水萬分不解的目光中，伸手在自己的左眼一摳。“楊大哥，你你……”

方阿水看著楊楚的動作，瞬間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東西，驚恐地叫了起來。

“不要怕。”

楊楚將右邊的眼球拿在手裡，短暫地封閉了眼部周遭的神經和血管，繼續拿起那把匕首在眼角膜表面輕輕鐫刻了起來，一邊輕微地移動著那把匕首的刀尖，一邊開口說道:

“阿水，這世上所有的能量，嗯，你可以理解為力量也無不可，所有的力量，它都是有來源的。你生活做飯，火焰的熱量來自於柴薪煤炭。你能動能跑，從一個小小孩童長大成一個成人，耗費的是每餐每日裡吃進去的米糧菜蔬魚肉。”

“而不論是柴薪煤炭，還是米糧菜蔬魚肉，他們的成長也如你人一般，同樣是吸收了更低一級的土壤、日光，蟲蟻、草木海藻等等。到了最根本的地方，世間萬物，大抵所能夠出現的力量其實都來自於幾處，我們頭頂的大日，以及我們所處的大地的地熱。”

“武者所謂的天生感悟先天真種，修煉先天一氣，其力量之源，其實無非也是天生對於日月之中的某種力量較為親和。此後，以武道修煉方式，形成先天一氣，貫通周身。又有心神勃發，操控世間重重。”

楊楚一手托著自己的有眼眼珠，手裡的匕首宛如細微的震顫般，不斷在他的眼角膜上勾畫出一個個繁複的紋理線條，繼續說道:

“我現在教你認識一種新的力量。這力量誕生於大月，是一種光，一種熱，一種輻射，你可已將其稱之為靈能。

草木萬物之中有靈者，受月華所感，便如人天生具備先天真種一般，草木也有天生能感悟靈能。時日漸久，有了微薄意識，世人無知，以為神怪，日夜祭拜之下，其意識念頭逐漸成長，漸化為神。其威能便是對於大月饋贈的靈能。草木山石於靈能有感，我等自也能夠學其所用……”

說到最後一句，楊楚手上仿佛顫動的匕首輕輕一頓，然後將眼珠子對著右眼眶，又按了進去。

眼皮閉上，眼內的各種血管神經再次與斷開的眼球接駁。

以楊楚現在的恢復能力，這麽一小會的功夫，身上的器官離開身體，細胞沒有徹底死亡之前，接過去根本不是難事。

楊楚又走到棕櫚樹前，用匕首隨手劈砍了兩下，棕櫚樹堅硬的樹皮被削開，露出了裡面一層層的細密繁複似流淌著某種奇異能量的紋理。

楊楚右眼睜開，貼了過去。

很快，綠色的星星點點的熒光不斷在這些裸露的樹乾上匯聚，不斷湧入到楊楚的眼珠當中。

“靈能是能量，可以被身體吸收和釋放的力量，他具備先天一氣強化自身的屬性，可以強大自身，提升你身體的種種素質。同時在凝聚時，也能釋放發出威能。”

楊楚一邊吸收著棕櫚樹內匯聚了不知多少年的靈能，一邊開口朝著旁邊長大了嘴巴的方阿水解釋，“你的身體若是沒有先天真種，無法天生感悟先天一氣，那就通過後天構造一個循環模型，將這些靈能吸收、儲存。這就是靈能器官。”

說話間，

大量綠色的光點，最初還只是勉強在陽光下看到，可到了後面，就逐漸形成了絲線一般的綠光，不斷湧入到楊楚的右眼。

到了最後，這些綠色的微光，幾乎以楊楚的右眼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漩渦，不斷湧入到眼珠的右眼之中。

蔥蔥鬱鬱的一顆棕櫚樹，幾乎肉眼可見的萎靡了下去。

“嗚嗚嗚……”

在另一側倒在地上的那個白衣武者，隻用一隻眼看著楊楚所有的行動，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形容的驚恐，嗚嗚哀鳴不斷響起。

對於他們這些修煉先天一氣的武者來說，從小只知道自己能夠感悟先天真種，是被選拔出來的絕代天才，可哪裡會知道有楊楚這樣一番解釋。

“成了！”

短短片刻，楊楚臉部離開了棕櫚樹，眼睛閉上，轉過身面向方阿水，靜靜佇立。

突然——

楊楚猛然睜開雙眼，右眼的眼珠內，一陣流轉著的紅光亮起。

“果然，現在能夠看到武者身上的先天一氣了。”

楊楚一眼掃過躺在地上的那個白衣武者的身體，果然看到了對方身體的不同之處，全身被一股紫色覆蓋，只是在手腳關節和脊椎以及眼眶位置，明顯變淺和溢散。

在他的眼球上，吸收來的各種綠色熒光，順著楊楚所鐫刻在眼角膜的紋理，不斷流轉滲透，進一步改造他的一整顆眼珠。

動態視力、微觀、遠程……右眼的眼珠隨著楊楚構造的吸收靈能的模型紋理的不斷流轉深入，種種超越常的異能不斷出現。

楊楚站在原地，輕輕眨了兩下右眼，突然那匯聚的紅光從右眼激射而出，宛如一道閃電，朝著數十米外的一塊巨石射了過去。

轟地一聲，那塊巨石，被楊楚右眼迸射出的紅光一射，發出了一聲爆炸，轟然碎裂。

“楊……楊大哥，你的眼睛?！”

方阿水看著楊楚右眼上宛如實質的紅色光芒，聲音已隱隱有了幾分顫抖。

“我的右眼已改造成靈能器官，除了前面吸收了那棵有希望成就土神的靈能之外，每時每刻都在吸納著溢散在空氣裡的各種靈能。”

楊楚轉過頭笑著朝方阿水說了一句，又是一道紅光，朝著倒在地上的那個白衣武者的胸口射了過去。

噗呲一聲——

紅色的射線幾乎毫無阻礙地射穿了白衣武者的胸膛，露出了一大片的焦黑痕跡。

對方的第二關的紫色先天一氣，在楊楚的靈能器官迸射的紅色視線下，幾乎完全無法阻擋。

“阿水，我會教你如何改造靈能器官。”

楊楚隨手從一旁的棕櫚樹，又削下了一塊巴掌大的木塊，用匕首飛速的在上面鐫刻了一個紋理複雜，各種線條密密麻麻的圖案，交到了方阿水的手上，“這是一個靈能匯聚和釋放的基礎模型，在這個模型之上，還有許多的改進空間，你先把這個記下來。”

說著，又走到方阿水身邊，撕開他受了傷的小腿，用匕首將小腿肌肉裡嵌著的那顆石子挑了出來。

在楊楚的右眼裡，方阿水腿部肌肉受到的傷害，血管和神經的斷裂，骨骼的輕微碎裂，全部一覽無余。

“我先給你的小腿，改出一個靈能器官，嗯，逆天改命，用靈能器官或許不到合適，可稱作為命從……”

楊楚拿著匕首，開始在方阿水的小腿上開始進行血管和神經的勾連。

此前，他的視覺還無法看到如此細微，但右眼經過靈能改造，微觀視力強大了十倍百倍，各種細微的血管和神經在他眼裡都清晰無比。

“唔唔——”

方阿水冷汗直冒，腳上的疼痛傳來，讓他額頭上冷汗直流。

可他不敢動彈，反而將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楊楚教給他的那塊鐫刻了繁複模型團的木塊上，一條一條的紋理，繁複不斷的記憶。

如果不是楊楚幾乎在他面前展露出來堪稱奇跡的一幕，他對於楊楚所說的什麽靈能完全不相信。

但真的看到楊楚右眼能夠迸射出紅色的光芒，摧毀了岩石，一道紅光就將那個他拿石塊都砸不死的白衣武者洞穿，他明白這種東西是真正的力量。

“嘶——”

劇烈的痛楚不斷湧入腦海，方阿水的臉上汗水和眼淚交織，身體幾乎要抽搐起來。

可楊楚一手按著他的膝蓋，巨大的力道，讓他哪怕難以忍受疼痛也沒辦法移動半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楊楚幾乎是在對方毛細血管和神經上，不斷梳理牽拉，形成了一個不到小拇指大的靈能模型。

當楊楚站起身，完成了方阿水小腿“地機”穴位上第一個命從的改造，方阿水疼痛得幾乎快要昏厥了過去。

“楊……楊大哥，成了麽?”

方阿水臉色煞白，幾乎是咬著牙朝楊楚問道。

“嗯。”

楊楚輕輕點頭，將方阿水拖到棕櫚樹下，如法炮製的削開一塊棕櫚樹的硬皮，霎時間，裡面溢散的綠色靈能不斷湧出，匯入到了方阿水受傷的小腿傷口。

望著那些綠色的靈能湧入，麻、癢、酸、痛……各種感覺湧上了方阿水的心頭。

幾乎肉眼可見的，他原本受傷的小腿開始一點一點愈合，血肉再生，不過短短小片刻時間，方阿水腿上的傷口就再沒有了蹤跡。

方阿水一躍從地上站起，右腳猛然在地上一蹬，一陣悶響，方阿水整個人幾乎憑空升起兩米多高。

“楊……楊大哥，我，我我……”

方阿水看著恢復完好的右腿，又看了看楊楚，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此刻，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小腿處“地機”穴所在，不斷有一股股奇異的能量湧出，讓他疲乏的精神漸漸變得振作，而且外界似乎一直有各種絲絲縷縷極為細微的靈能，湧入到這個穴位。

方阿水感覺，只要他一蹬腳，將穴位裡蘊藏的靈能釋放出去，恐怕一棵大樹都能被他踹斷。

“阿水——”

楊楚看著方阿水興奮不已的模樣，上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現在可以走了，我教了你最基礎的靈能模型，以後這條路你要自己研究。”

“什麽?”

方阿水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抬頭看著楊楚驚訝無比道，“楊大哥，你……你讓我走……”

一句話尚未說完，方阿水忽然腦海汗毛倒豎，一股莫名的寒意湧上心頭。

遠處的天際，忽然一個十多米高的巨大虛空法相浮現，抬眼看到了在棕櫚樹下的兩人。

“便是你們兩個，殺了我武館弟子?！”

一陣浩大宛如雷霆的聲音滾滾響起，其聲勢之大，比起此前的聶雲生還要強出一籌。

“這是法相武者。”

楊楚看著對方虛空凝聚的法相，幾乎將宛如實質，影響到了光線和空氣， 一眼認出著是武道練神的第三重境界，法相。

“楊大哥，我……我們一起逃吧?”

方阿水看著那法相武者宛如神佛一般的動靜，心中剛剛獲得一點力量的欣喜，瞬間消失殆盡。

只不過，這次他至少還能有逃命這樣的想法。

“阿水，靈能模型可以適用所有人。”

楊楚側頭看著方阿水，趁那法相武者還遠在數裡之外，快速說道，“你想要抗衡武者，那就要將靈能模型不斷的推陳出新，不斷交給其他人。只有具備了力量，只有擁有力量的人越來越多，才不會再出現被視如豬狗的慘事發生。”

“楊大哥……”

方阿水又喊了一聲，臉上不知是汗是水，簌簌落下。

“快走吧！我在這個世界要的，已經拿到了。往後，路怎麽走，就交給你了。傳播出去，教給更多的人。”

楊楚身上的氣息漸漸攀升，右眼眼眸裡靈能凝聚，衣服無風自動，周遭的草木獵獵作響。

“我知道了，楊大哥。”

方阿水重重一點頭，“我一定讓所有練不了武的人都學會。”

“走吧！”

楊楚又催促了一句。

“我走了，楊大哥！”

方阿水回身望著那巨大法相臨近，還有那法相之下，一個疾行而來的紫衣男子，狠狠一轉身，右腳在地面一蹬，地面震動，倏然一下，人已躍到了十多丈外。

短短幾個呼吸間，消失在了遠處。

“法相武者！！”

右眼紅光激蕩，靈能蘊藏，一道紅色的射線倏然激射而出。

劃破天際，宛如一道彩虹。

(本卷完)